第三章：你得死

    剑种已成，常斋面无喜色，在已知的命运面前，一切反抗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此刻的常斋不想反抗，也不敢反抗。现实的境遇能冲淡一切已知的想法，以至于灵魂腐烂，思想潮湿，变成一个悲观主义者，最后的疯狂也被残剩的理智遏制。

    等待剑种被取走的时间里，常斋只是觉得时间如此漫长，漫长到他把自己的灵魂肢解了一遍又一遍，直到被“他心种我”暴力的从丹田抽取出那枚剑种，直到他的头发雪白，直到他在经脉寸断中昏迷。

    他醒来的时候是在一架马车里，常斋虚弱的睁开双眼，口感舌燥的他只想喝水，赶车的老瘸子感应到常斋醒来，停下马车，掀开车帘，说道：“醒了？醒来好啊。”他语气里夹杂着欣慰，也夹杂着担心。

    说着走进马车，坐了下来。常斋看着是老瘸子，咧嘴露出了一个轻松的微笑，戒备的眼神也是一松，一直紧绷的神经也在这一刻松懈下来。

    也就在这一刻，全身疼痛袭来，他忍着疼痛笑道：“老瘸子，是你啊，我以为我死了，没想到还能见到你。”

    老瘸子看着他，笑骂道：“你小子说要请我去喝老宋头家的云露酒，老瘸子我可是一直等着的。”

    常斋环顾一州，看着是在马车里，便问道：“我们这是去哪儿？”

    老瘸子脸上的笑容一缓，方才说道：“回家，我们回家。”

    听到这，常斋慌忙问道：“回家？那我爹娘呢？他们在哪儿？”

    看着常斋急切的眼神，老瘸子不忍直视，他不知该如何回答常斋。

    看着沉默的老瘸子，常斋有了不好的预感，他不顾身上剧烈的疼痛用力坐起来，拉住老瘸子的手问道：“老瘸子你说啊，我爹娘呢，他们在哪儿？”

    老瘸子看着急切的常斋，突然想到了年轻时的自己，眼眶微红，长叹一声方才说道：“小斋，你爹娘他们去了。”说罢便是长长的沉默。

    听到这个答案，常斋抓着老瘸子的手颓然放下，这个答案足够把他剩余不多的精力彻底抽走，

    眼泪无声的流了出来，这是他没想到的，镇南王府答应他爹娘会活着的，他没问老瘸子为什么能救他，而没有救他的爹娘。只是呢喃的说了一句：“我没有家了。”说完便往后倒去，再次陷入昏迷。

    看着再次陷入昏迷的常斋，老瘸子只是把被褥往上拉了拉，盖在了常斋的胸膛上，然后掀开车帘走了出去。马车外阳光明媚，放眼望去，姹紫嫣红，生机勃勃。

    老瘸子无心欣赏这漫山遍野的美景，只觉得那姹紫嫣红的花开的碍眼，开的他心烦意乱。

    取下腰间的葫芦往嘴里狠狠的灌了一口，然后拔出腰间的长剑，一剑斩出，一道宛若天河一般的绚烂剑气长河把眼前的山川美景尽数摧毁，剑气长河直去三百里又三百里，龙王山被生生的削去九百仗，那九百仗山体化作漫天齑粉，随着剑气成河悬挂于龙王山上经久不散。

    镇南王府，李中极看向龙王山，看到那道剑气长河，仰天大笑道：“哈哈哈哈，天下第五，通天剑圣，已剑心蒙尘，不足为惧。”紧接着打手一挥，说道：“去，把七狼的人散出去，斩草除根。”

    暗中的人听了这话，还是犹豫的问了一下：“那老剑圣哪里？”

    李中极笑道：“老瘸子哪里自有人出手，去吧。”

    暗中的人不再犹豫，答了一声是，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常斋做了个很长的梦，梦见了回到了家乡，回到了那个车满很慢，爹娘在田间劳作的小镇，小镇后山的那片桃林开的满山遍野，开的灼灼其华，他和小翠在爹娘的见证下成婚，他完成了对小翠的承诺，娶她。好像是喝多了，他迷迷糊糊的进了洞房，看着披着红盖头的小翠，他觉得人间值得了。摇摇晃晃的走到小翠面前，伸手去掀开红盖头，但映入眼帘的却是鲜血淋漓的一张脸，小翠扑向他，嘴里凄厉的喊道：“斋哥，我好痛，我好痛。”常斋一个恍惚，感觉自己站在了一个极高的视角看着满脸鲜血的对着一个和自己一摸一样的人哭诉着她好痛，那个和自己一摸一样的人抱着小翠痛苦，但却突然仰头看着自己发出一阵诡异的笑声。

    在诡异的笑声中场景突然再次变换，夕阳下，娘正站在门口喊他笑道：“小斋吃饭了。”常斋知觉他好痛，全身都在痛，刚要开口道：“娘我好痛。”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常斋只觉得自己脑袋疼的快要裂开了，疼的他抱头蹲下。可场景再次变换，入眼的是的黑色烟雾翻腾，而在伸手不见五指遥远的地方有两个红色的灯笼，常斋向着灯笼方向跑去，他拼命的跑，却感觉离灯笼越来越远。

    突然那两个灯笼放大，他被一股重力砸在身上，再次睁眼，他看见了红色的布。

    他依然在马车里，在他头前方放着两个白色的灵骨塔，忍着疼痛，常斋默默起身，把两个放在头前的灵骨塔，紧紧的抱在怀里。眼泪再次无声的流了出来，半响方才呢喃道：“爹娘，我们回家了，回家了。”

    被镇南王府囚禁的日子，常斋没有觉得委屈，被李老头打骂的时候，常斋没有觉得委屈，被取走四年蕴养的剑种，痛到昏厥，常斋也没有觉得委屈，但就在抱起爹娘的灵骨塔这一刻，常斋觉得委屈了。

    老瘸子赶着马车，感应道常斋醒来，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赶着马车，这一路走来，常斋全靠老瘸子留在常斋体内的那道剑气续命，准确来说是那道剑气截留的三成真龙遗泽续命。否则这接近千里的路程一直在昏迷，不吃不喝，常斋怕是早就油灯枯尽，一命呜呼。

    只是连番的遭遇让常斋越来越虚弱，到如今，那三成真龙遗泽也是被消耗殆尽，如若常斋再不醒来进食，怕是这剩下的几百里路程他都熬不过去。

    常斋醒来的同时，老瘸子把马车赶进一个小镇，小镇人口不多，道路上人影稀少，在一家客栈面前，老瘸子停下了马车，老瘸子招收引来伙计，叫伙计去弄来一碗rou粥，确认无毒之后掀开车帘，进入马车内，看着常斋怀里抱着两个灵骨塔眼色无神的靠在车窗上。老瘸子端着rou粥靠近常斋坐了下来，轻声说道：“小斋，吃点粥吧，再过几日便能赶回落日镇了。”

    常斋空洞的眼神看向老瘸子，嘴角蠕动，想说什么，最后却是也没说出来。

    老瘸子看着常斋如此模样，继续说道：“他们走之前，我见过他们一面。”一边说一边用汤匙把粥递到常斋嘴边。

    常斋默默张嘴，也没问爹娘说了什么，但他的眼神里出现了一抹色彩，他看着老瘸子，继续等待着老瘸子的下文。

    老头子的声音苍老又慈祥，此刻的他再无半分剑圣气质，反而像极了一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邻家老翁。

    “他们是自己走的，他们让我转告你，要你好好活着，不要为他们复仇，只是可惜没看见你成家，还说小翠是个好姑娘，莫要负了她。”

    常斋咽下嘴里的rou粥，沉默了一下，方才说道：“老瘸子，我想练剑。”他的声音嘶哑悲切。

    老瘸子好像早就知道常斋有此一说，继续轻声道：“你的身体早已千疮百孔，如若要修炼怕是事倍功半，也不一定能成，而且剑种抽取了你近七成的寿元，你已经时日无多。”

    常斋说接道：“我还有多久可活？”老瘸子听出了常斋话里的疯狂。

    他笑道：“最多十年。”

    常斋继续问道：“那我天赋如何？”说着放下他爹娘的灵骨塔，接过老瘸子手里的粥，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老瘸子笑声更盛，答道：“剑炉之体本就是剑道奇才。”说着取下腰间的葫芦喝了一口。继续说道：“不过，你不能练剑，而且要死。”

    常斋抬头看向老瘸子问道：“为何？”

    老瘸子道：“不能练剑是因为，他们都知道，你体内有老夫的剑意，如若你练剑他们就知道你还活着，不会让你成长起来。至于你要死是因为......”

    常斋不等他说完接道：“是因为我死了他们才会安心。”

    老瘸子声音莫名带有一缕杀意，“对，所以你得死，到时候我会把你葬在你爹娘旁边。”

    常斋知道老瘸子这样说那他一定有办法保住自己得命，而且让自己活过来，所以他没在继续追问怎么办，而是问道：“那我不练剑，练什么。”

    老瘸子只回答了一个字“刀。”

    常斋疑惑道：“剑炉之体练刀？”

    老瘸子笑道：“傻小子，剑炉不止能锻造宝剑，还能锻造宝刀！”

    常斋继续吃着碗里的rou粥，说道：“老瘸子，能给我说说修炼得境界吗？”

    老瘸子抿了一口酒道:“修炼有九境，第一境为无始，第二境为连山，第三境为归藏，第四境为惊蛰，第五境为道劫，第六境为法天，第七境为象地，第八境为无终，第九境为观自在！不过，第九境三千年来始终没有人达到过！”

    常斋问道：“那你能把我从镇南王府救出来，应该很厉害吧，你在第几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