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山野少年

    修真大陆北域，天贡山。

    据说这天贡山，乃千年前修真界最富盛名之地，此地真气充沛，山势磅礴。各种飞禽走兽，络绎不绝，奇花异草，琳琅满目。山中自上而下，有一山泉蜿蜒盘旋，据说饮上一口，有延年益寿之妙，是真是假却无从考究。这里，端得上是一处人间仙境，世外桃源。

    传闻千年前，修真界同时有两位飞升大能已经触摸到仙的门槛，却不知为何，两人大战于天贡山颠。那一战，打得天崩地裂，山河失色，令整个修真界动荡了三天三夜，最终两人都不知去向。只此一战，整个天贡山方圆百里生灵涂炭，满目疮痍，由此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也因此一战，后世的千年间，无论是散修、宗门势力，还是修真世家，能达到飞升者，屈指可数，而能触及到仙的门槛的，也早已不复存在，只存在于传说之中。

    ......

    现如今的天贡山，而被称之为修真大陆的禁忌之地。只因那惊天一战，这里真气枯竭，时常有怪事儿传出，寻常的修真者到了这山中，会突然莫名奇妙的死去，或是身中恶疾，或是疯癫自残。渐渐的，这天贡山越传越邪乎，后来就被修真者称之为禁忌之地。

    而今，千年前的盛景早已堙灭，此地人迹罕至，枯寂萧条，怪石嶙峋，仔细看去会发现，无论是土壤，还是周遭树木，都隐隐约约有着青黑色，偶尔远处传来几声怪叫，更是让这山充斥着莫名的诡异。若不是有卷宗记载，常人真的难以想象，这是当年修炼者趋之若鹜的圣地。

    距离天贡山不远的地方，一处略显简陋的宅院，孤零零的坐落在这山脚下。

    此刻，宅院前，一名约莫十八岁的少年正不停的在一片漆黑色的木桩上来回跳动。这少年身形消瘦，上身赤裸，下身只着一条墨色长裤。来回跳动间，那腰间系着的青白色玉佩，不停的摆动着，仔细看去，这玉佩上还隐隐约约散发着淡淡的灵气。

    约莫半刻钟，少年从木桩上跳了下来，从旁边打了桶水，然后哀伤的擦拭着身前那些发亮的木桩。仔仔细细的擦拭完以后，少年这才起身。挥了挥额头上的汗水，然后顺势将一头墨色的长发束在脑后，露出了光洁的额头。

    细看下来，这少年剑眉星目，鬓若刀裁，面若中秋之月，最让人惊叹的，还是他那双如同宝石般的眼眸，澄澈，明亮。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这少年脸色略显苍白。虽然有着姣好的面容，整个人却呈现出一股柔弱书生气息。

    少年名叫长卿，十年前跟随爷爷从中洲来到北域，爷孙两人安身在这天贡山山脚下，已有十年光景。这十年间，长卿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在这木桩上不停的练习着各种动作。

    长卿刚随爷爷来到北域时，身体羸弱，天气稍微恶劣一点，他动辄昏迷不醒。刚开始，他的爷爷都是跑到后山采些草药应对。随着长卿年龄增长，便给他做了五根木桩，让他在上面锻炼。以此来增长身体的抵抗力。这些木桩，听爷爷的叫法是五行桩。桩有五根，每根对应五行方位。依靠这些木桩，长卿每日在这些木桩上面锻炼。从刚开始的身体协调性柔韧性，到后面的忍耐性以及灵活性。寒来暑往，一日没有落下。

    然而命运多舛，就在上个月旬，长卿的爷爷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寿终正寝也许是人生中最后一刻的些许安慰，但从小就与爷爷相依为命的长卿，依旧止不住心里的悲伤。

    怔怔的看着这些发亮的木桩，长卿仿佛又看到了爷爷从前在他身旁慈爱的看着他的样子......收起思绪，扶了扶发酸的鼻角，长卿起身开始准备晚饭。

    正屋中，一张简单的木制方桌上，一碗浓郁的白粥，两盘淡淡的野菜，这就是长卿的晚饭。屋里面，除了一方简陋的石塌，以及一排木制的架子上放了几本厚厚的古籍之外，便再没有了其他什么物件儿。

    简单应付了几口，长卿便起身走到门口。此时，天色将晚，落日的余辉淡淡的洒在天贡山周围，折射在院落旁。微风缓缓吹过，每日至此，后山便升起些许腾腾的雾气，混杂着远处的几声鸟叫，令整个死气沉沉的天贡山多了一丝淡淡的生机。

    自从爷爷走后，长卿每日习惯了晚饭后爬到屋顶上，饮几口爷爷的酒，怔怔的看着远处出神。想起爷爷生前饮酒之后对自己说过最多的一句话：“仙非仙，非常仙。凡非凡，非常凡。仙不凡，凡不仙，索性凡间一场，何不快哉！”长卿听到后，面色茫然，似懂非懂。

    随着年岁渐长，长卿每每问起爷爷自己的父母情况的时候，爷爷总是笑而不语。最多就是有次无意间听到爷爷醉酒以后前言不着后语的话，什么乘境，什么尊者之类的。其实长卿有很多次想问爷爷，关于旧籍上记载的各种宗门势力以及修真界的事情，但最后想起爷爷的态度，便止于唇齿之间，长此以往，索性不再过问。

    想着想着，夜已至深，长卿也有了些许的醉意。听着远山之中此起彼伏的兽吼，看着屋内点点的烛火，伴着清冷的月光，长卿第一次感受到了孤独。想着爷爷的样子，嘴里缓缓念着：“仙非仙，非常仙。凡非凡，非常凡......”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道人生仙非凡。”突然，一声轻叹，打断了长卿的思路，惊得长卿一个激灵，瞬时站了起来，猛然回头，只见，一名身着灰色道袍的人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自己身后，这道人眉须深厚，鹤发童颜，定睛间，颇有仙风道骨的味道。

    在看到长卿清秀的面庞时，这道人眼神微眯，心中微微感叹着长卿如此清秀的面容，还不待长卿说话，便慈祥的看着长卿问道：“这位小兄弟，请问，百川尊者在这里吗？”

    长卿微微有些愣神，心里默念道：“百川尊者？百川......爷爷就叫百川，难道找的是爷爷？想到这里，便要回答。但猛然间，想起爷爷去世前曾叮嘱过自己，以后不可向他人透露自己名讳，实在不然，便告知无名。”

    再者，这天贡山附近，自己随爷爷来到这里，鲜有人来过，不得来者原因，长卿暗含戒备。想罢，长卿便不露声色，微微附身道：“前辈，晚辈已在在此地生活多年，不曾听闻前辈口中所说百川尊者，不知前辈深夜至此，是有什么事情吗？”

    那道人听到长卿回答，便放松似的吐了口气。但环视一周之后，却感受不到除了眼前这个少年外的其他生气，似是看出了长卿眼神中充斥着戒备，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接着说道：“小兄弟，莫要紧张，老道道号青宿，来这里，是拜访故交。沿途一路走来，却不曾见到一处人家，直到闻起这里酒香，便走了过来。”

    不等长卿回答，便再次说道：“方才小兄弟说在此地生活多年，方便问下，小兄弟凭一身凡躯，是如何在这天贡山生活下来的？”

    长卿听后略显迷茫，但眼见这道人并无恶意，思索间，便只好说道：“前辈有所不知，晚辈从记事起，便跟爷爷相依为命，一直在这山脚下居住多年，只是听得爷爷所说不能进入后山一事，其他并无不妥，”

    青宿道人听后恍然，便问道：“那可否引我同令尊祖父见上一面？”

    听到道人此话，长卿脸色突然黯淡了下来，悲声道：“爷爷上月长逝了。”

    青宿道人脸色微变，便说道：“节哀。”语罢，便问：“可否得知令尊祖父名讳？”

    长卿便答道：“爷爷纪氏无名。”

    “纪无名......”青宿道人摇了摇头喃喃道。

    “适才闻得酒香，一时忍俊不禁，这一路风尘仆仆。可否同小兄弟共饮几杯？”青宿道人缓缓道。

    长卿犹豫间，微微点头，说道：“前辈随我来。”说完翻身下了房顶。

    青宿道人随着长卿来到正堂，落座以后，见屋内陈设简陋，又想到如此贫瘠之地，却有如此俊秀少年，心有感叹。

    微微烛火下，长卿起身斟酒。

    突然间，青宿道人注意到了长卿腰间系着的玉佩，眼神一凝，顿时看到玉佩之中隐隐约约映出一个“许”字，眉头紧皱，一幕幕往事萦绕眉头，青宿道人越往下想，心中越是翻江倒海。

    “还不知小兄弟名字？”思索间，青宿道人不动声色问道。

    “我叫长卿......”

    说完，屋里陷入了一阵短暂的安静。

    长卿性子沉静，加上爷爷刚刚去世，更是不喜多言。青宿道人此刻心中五味杂陈，一时间也是沉默了下来，突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微红。

    索性两人推杯换盏，一时相对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