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世道难
在先生眼里还懂点礼数的柳云峥，此刻心里也不爽。 他也不愿在这里枯坐，可他没胆跟着二弟一起逃学。 如果真逃了，那书房岂不只剩下先生了？ 他逃学与二弟可不一样，让他老子知道了还不得往死里抽，掉层皮都算轻的。 他虽不情愿却又无可奈何，只能耷着脑袋干耗在这里，任由先生左右磋磨。 ~~~ 夜深了，整个乡野一片寂静，静得连声狗吠都没有。 可柳家院里，柳云峥卧室却还亮着灯。 该躺在梦乡的他，此时却处在水深火热中，正忙着先生布置的家庭作业。 今日放学前，先生居然心血来潮，考查他千家诗背诵情况。 很不巧，先生抽的他都不会，而他会的先生却又不choucha。 毫无意外，他又得罪先生了。 先生临走时他甚至还看到他夹带着怒气，估计是气他愚不可及，丢他人了。 然后他又被罚了。 不过这次罚的不再是打手板而是背默诗文，毕竟手不能再打了，要不然非得打废不可。 柳云峥心里暗骂先生心黑嘴狠，他管不住二弟就拿他出气，这可真是赤裸裸的打击报复。 瞧他今晚布置的，他居然要求他把之前学过的千家诗全部背默出来。 全部背默！ 一两首还好，可六十三首呢？ 没办法，为了不被先生惩罚，他今晚只能熬了。 不熬没办法啊，因为明日一早上课时，先生就得检查了。 不仅如此，他还得把昨天未完成的大字双倍补回来。 他不敢想，不能想，一想全身就累，脑袋疼，更不想动笔。 可他无力反抗，更不敢偷懒，要不然过了今日作业只会更多。 “喔喔喔…” 不知不觉中，屋外传来了公鸡打鸣声，天居然快亮了。 “这么快天就亮了啊！” 柳云峥揉了揉眼睛，扶着桌子站起来活动一下，伸伸胳膊甩甩手。 他感觉浑身僵硬，很累，肚子也有点饿了。 “总算完成了！”他轻松口气。 就是即将上课的内容，他也提前做了预学。 不出意外，今晚他也能抽空到村里溜达了。 ~~~ 柳元洲临睡前多喝了杯水，这会被尿意憋醒，匆忙中他在屋里没找到尿壶，只好急冲冲的披上衣服奔向了茅房。 等他放完水回来，却意外发现大儿子屋里居然还点着灯。 他不由有点生气，洋油不要钱吗？睡个觉居然还点着灯。 臭小子也老大不小了，平时都不知道节省点，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他心里想着事脚下也不慢，跟着调转方向，他得过去把灯灭了。 可等他走近时，通过窗户投影，他意外地发现他儿子居然早起了，此时正坐在那里看着书。 柳元洲心里舒坦了，刚涌上来的一丝怒气一下消失不见了，不由欣慰的在心里笑骂，“臭小子！” 能知道学习就好，算这小子识相，还知道读书要早起。 他本想回房继续睡个回笼觉的，可转而又想，过两天他要出趟远门，趁现在有空，正好与儿子交代一下。 而且他也想知道这小子起这么早在忙什么，可千万别整那些乱七八糟的。 于是他又轻手轻脚的走到窗边，透过开着的窗缝向屋里偷看。 可惜因为光线、角度以及距离原因，他并不能看清他儿子手里拿的是什么。 既然看不到他索性也不折腾了，打算进屋光明正大的细问。 刚抬脚时他又想到，这会半夜三更静悄悄的，他忽然出现万一吓坏儿子怎么办？ 于是他后退几步，接着又重重咳了两声，故意加重脚步再次向儿子房门走去。 他边走边想，他得多嘱咐儿子，学业是重要，可再重要也比不上身体。 儿子年幼，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太早起也容易伤身体。 他请先生上门授课，让儿子们读书，并不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他们学得如何端看他们天赋。 他想让先生补全他的教育不足，教会他们明辨是非的能力。 他的孩子只要为人处事三观正，不偷不抢不被人欺负，再学点谋生本事也就行了。 鸡才打鸣，这会最多也就四点多，还是太早了。 而屋内，柳云峥此刻并不知道他老子准备来个瓮中捉鳖，此时正聚精会神的浏览着过期报纸。 这张报纸还是半年前发行的，是前几天他从父亲那里顺来的。 报上内容，却是鬼子侵占南城… “半夜三更不睡觉你忙什么？看书呢？这么早起？白天上课不会悃吗？睡眠不足会影响次日上课的，到时哪还有精力跟着先生学新知识？” 柳云峥被这突如而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他抬头一看，原来是他老子。 “爸！” 他忽然有点心虚，就准备起身遮挡一下，没想到他起得太急，久坐发麻的腿却跟不上，他差点儿摔了一跤。 因为这动作，之前他看的报纸很巧地被他推了出去，还巧合地推到了柳父面前，摆到了显眼位置。 “简直是胡闹！” 柳元洲打眼一看怒上心头，不由呵斥一声。 这臭小子半夜不睡觉，不是为了学习而是用来看闲书旧报的！ 他忍不住抬高嗓门，“你给老子说说，你这么早起就是为了看八百年前的破报纸？” 柳云峥自知理亏，低垂着头不敢吭声。 柳元洲一看他那耷着脸认怂样更来气。 要不是他亲眼所见，他还以为眼前这人不是小子而是个娘们。 站都没个站相，弯腰驼背像什么样？一个大小伙子，一点儿精气神都没有。 他容易么？煞费苦心拆了巨资，好不容易请来个先生上门教兄弟两，可这两小子倒好，成天只知道玩，并不理解他的良苦用心。 想到此他气涌上头，再也忍不住抬手扇了儿子一耳光。 “你个孽子，真是气死老子了！你就不能学点好吗？报纸什么时候不能看？有必要这会挑灯夜读吗？” 他心口堵得慌。 气他年轻气盛不知道轻重，怒他送到眼前的学习机会不知道抓着，忧他不懂得这世道难。 “爸，我没有不学好！儿子从昨晚忙到现在，一点都没睡，全部用来认真读书了。 你看，这有儿子练的字。 还有这里，是儿子默写的三千诗。” 柳元洲听后不仅没缓下心神，反而更气了。 当他没上过学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该睡什么时候该读书吗？ 本来只是薄怒转眼变成暴怒。 他脱下鞋子对着眼前之人没头没尾的就抽了下去，“你个兔崽子我让你不睡觉！我让你犟嘴！我让你熬夜看闲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