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私房菜馆
把勋勋送到了幼儿园，吴言看了看手机上的备忘录，难得清净一天。主持完晨会，吴言坐在办公室里发呆。 这几天按时下班回家，和老婆孩子共享天伦，倒也消了不少丁苧心里的怨气，吴言翻看着手机上一家三口的照片，回忆着当时的点点滴滴乐得喜上眉梢。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秘书米娜走了进来。 “吴总，同盛的赵总和汪小姐想见您。” “他们在哪？” “在楼下前台，他们是过来送合同的，说正好拜访您。” 吴言想了想：“让他们上来吧，说我在开会，等下过去。” 米娜顺手关上了房门。 吴言拨通了丁苧的电话：“老婆，晚上有个应酬，不回去吃饭了。” 丁苧问道：“那孩子怎么办？我这边还有台手术呢。” “要不然我让司机去接孩子？” “算了吧，我让孩子姥姥去吧，你少喝点酒。” “好，我知道了。” 吴言挂了电话，整了整衣服，走出办公室，门外的米娜拿起本子跟在他身后。 “你不用去了，我和朋友随便聊聊。” 米娜应是，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负责接待的文员已经把赵成栋和汪彤彤安顿在了会客室，赵成栋饶有兴趣的浏览着会客室中的荣誉墙，毕竟老牌的大型国企身后的荣誉不是一般公司所能比拟的，他们还掌握着大量的资金和顶尖的技术，在行业领域形成了一条龙的产业链，是一个拥有着完备体制的小王国，而吴言在这个“国家”里也算一方领主、 吴言推门进来：“不好意思，久等了，刚开完会。” 赵成栋已经迎在他身前：“怪我，冒昧来访，对不住，对不住。” 吴言让二人坐下，给赵成栋递上一根烟：“现在管得严，哪不让抽烟，就我忍不住还和朋友能在这抽上一口，你们可不许举报我。” 赵成栋一听就明白了吴言家中的朋友二字，连忙打着哈哈说：“看你说的，要举报不是把我也捎上了。这次的事还要多谢吴总，不然在那么多高手面前我们怎么能胜出。” “话不是这么说的，首先是你们自己做的够好，其次是我们集团对你们的认可，最后是你们的方案确实对我们的下一步发展很有利，至于我，就是个执行者，没有建议权的。” “欸，要是没您的推荐，我估计集团也不会知道我们是谁吧。” 华清和同盛的合作还真是吴言说的这么回事，他并没有出多少力，同盛的实力大家还是多少有些了解，而且这次他们想要找的就是这么一家有实力能和自己开创新的合作模式的一家大公司，于是他在一个适当的机会把同盛的案子交给了集团董事长樊涛，后面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今天赵成栋的拜访就是为了特意感谢吴言。 吴言对赵成栋说：“这是重点项目，容不得出错，接下来就要看你们自己的了，谁也帮不了你们了。” 汪彤彤在一边打着保票：“吴总放心，我们同盛在业界的口碑绝对一流，而且实力雄厚，咱们两家这次是强强联合共赢的局面，一定能碰撞出火花，把这个项目打造成极致。” “那我就放心了，今天我还有事，咱们改天再好好聊。” 吴言一边起身一边看着手表。 赵成栋瞥见吴言手上带的就是他送的手表，心中一喜，连忙道：“吴总，下班有没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吧。” 吴言觉得这块表和他的气质真的很搭，面露难色道：“倒是没什么大事，这样吧，你们再等我一会儿，我处理一下手里的事，不过话说在前面，今天我请，地方你们挑，要是不行，我就不去了。” 赵成栋明白吴言是一定想要回请他一次，这是吴言心里的执拗，笑着说：“行，那就听您的，地方我挑，你埋单。” 吴言确实就是这么想的，人家又请又送，自己一定要有所表示，不然心里怎么也不会平衡，可他又讨厌虚情假意的大张旗鼓，于是说：“找个安静点的地方吧，我这人不喜欢热闹。” 汪彤彤比了个OK的手势，表示没问题。 吴言才一出会客室，赵成栋就问汪彤彤：“想好去哪了？” “静安居呀。” “不会吧，太贵了吧？他要是不喜欢怎么办？” “赵总，您是关心则乱，静安居他肯定喜欢，再说了，您还真打算让他结账呀？” 赵成栋一拍脑门：“对呀，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听你的就去那，你先过去和老板安排下吧。” 等到吴言下班，赵成栋告诉吴言汪彤彤开走了车，就跟着吴言上了车。 才一坐稳，吴言就抢着说：“说好了，今天不许和我抢。” 赵成栋开心的说：“行，行，难得吃大户的机会，我还是要好好珍惜的。” 在赵成栋的指引下，车子在胡同里七拐八拐的停在一户独门独院前，黑漆大门上没有一点标记，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吴言下了车好奇道：“这是什么地方？” 赵成栋已经按响了大门上的门铃：“一个朋友开的私房菜馆，很有特色的。” 开门的是一个三十岁上下，身着一身休闲服的男人，在男人身边跟着汪彤彤，男子向二人点头致意，然后引着他们就往院子里走。 这座院子里别有洞天，绕过仙鹤迎客松的影壁，后面是宽敞的四合院，影壁后还停放着一辆重型摩托车，与这里的古色古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院子东南角是厨房和餐厅，院子正中是高大的葡萄架，架子下有古朴的荷花缸，几尾金鱼在其中嬉戏，一旁摆着竹木摇椅和茶桌，正对面的三间正房完全是仿古式建筑，院子西侧的玻璃房里是西式酒吧和娱乐厅，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在那完美的还原了英伦风的旧式酒吧和咖啡厅，院里的建筑间由回廊连接，沿着回廊还可以绕到后院。 吴言暗道，在这个地界能有这么一套院子的一定不是凡人。不待他多想，男子就已经带他们来到的正房的会客厅，几个人坐下，没想到休闲服男人冲三人笑了笑就直接转身离开了。 汪彤彤忙活了起来，取来茶具摆在吴、赵二人面前，自己又拿着壶做水，又分茶叶，忙碌中透着优雅。 看着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样的吴言，赵成栋热心的做起了介绍。 这静安居就是这么个特点，归了包堆就俩人，又是老板又是员工，一个是刚刚吴言见到的小培，负责接待，还有一个姓张，是厨子，听说是从英国留学回来的，谁也不知道这俩个人是怎么凑在一起开了这间别具一格的静安居，到这里来的客人享有绝对的自由，就连菜品都不像一般餐厅需要客人点，而是看张老板的心情而定，他做什么你们就吃什么，剩下的端茶倒酒所有的事情都要客人自己动手，他们还提供休息室，供客人小憩，一旁的酒吧也是全称自理，整个感觉他俩就像是这房子的管家，客人就是主人，你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不会有人多问，所以到这来的人大多享受的是这种轻松、无拘束的环境。 吴言打量着室内的布置，不得不说看似随意的布置处处不显露出主人的精心，在喧闹的都市中心能有这么一间带给人淡雅、平静、安心的地方，让人享受出尘之美的自然所在真是太难得了，后窗外是一片幽静的竹林，翠绿的竹竿节节挺拔，也能看出主人的良苦用心。 正在他怀着好奇之猜测时，汪彤彤已经送上了清香的茶汤，淡绿的茶水微微荡起涟漪，配上现场的环境相得益彰。 赵成栋抿了一口香茗：“吴总，还满意吗？” “没想到，真没想到，闹中取静，还有这么个好地方。” “得嘞，那以后这里就是咱们的聚点了怎么样？” “还是算了吧，这地一看就不便宜，就我这三瓜两枣还是免了吧。” “欸！话不是这么说，吃不穷喝不穷算计不到才受穷，一顿饭，吃吃喝喝能花几个钱，况且，来这地不就为了朋友聚在一起有个好心情，舒舒服服嘛！” 吴言苦笑了一下，他是自家有苦自家知，不愿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连忙岔开话题：“赵总怕是把能吃能玩的好地都转的差不多了吧。” “还差得远，就是多去过那么一点点。” “我就不像你们，忙不完的活，一点时闲没有，羡慕你呀。” “您那是能者多劳，忙的全是忧国忧民的大事，不像我们纯属瞎忙。” “哈哈，你也别给我戴高帽子，我几斤几两自己很清楚，要不是手里有几个项目，谁能认识我。” “不然，我觉得老弟绝对是个人才，你看你把公司搭理井井有条，业务量飞涨，多少重点项目落在你手上，这是什么，这就是能力，别人比不了的。” 吴言摆摆手：“扯远了，咱们今天不聊工作。” 赵成栋觉得自己似乎拨动了吴言心里的一些东西，但是又抓不到脉络，吴言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 “吴老弟，你看哦，人的能力越强，胆子就越重，责任也就越大，有些时候看开些，放松些，糊涂些是对自己有好处的，没事别老是钻在工作里，工作这玩意和钱是一样的，干也干不完，挣也挣不完，自己的身体才是自己的。” “老赵，这里的事你不知道，累呀，难呀，身不由己呀！” 一个人想说，一个人想听，一个不能明说，一个只能装傻，两个聪明人在一起交流就是这么简单，点到为止。 吴言自顾自的又说了两句，赵成栋旁敲侧击的又劝了劝。 小培通知大家菜已经备好，三个人来到了餐厅，桌上的菜让吴言食指大动，至少在色香上已经先把头筹，这样的菜品味道一定不会差到哪里，最关键的是吴言感受到菜品中传来清静无为的气息，十分符合他现在需要的心境，美中不足的是他没有见到制作这些菜品的张老板，不知道他会是个怎么样的人。 赵成栋对着宛如画卷的佳肴大手一挥：“吴总，来，尝尝他家的手艺，保管不虚此行。” 吴言端着筷子怎么都不忍下箸破坏着精美的工艺品，赵成栋和汪彤彤不停地往他的盘子里布菜，吴言小口轻尝，心底不由暗赞，这是绝了，那味道，那意境深入骨髓，配上静安居自酿的米酒，回味悠长，情意绵绵，，中国美食博大精深，更是蕴含了很多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哲理，有时一顿饭、一杯酒就能改变很多东西，令人通体舒泰的美食不仅带来味觉上的享受，更在不知不觉间拉近了吴言和赵成栋之间的距离。 赵成栋搂着吴言的肩膀：“怎么样？不错吧，男人该享受就得享受，不懂享受的人就不懂生活，不懂生活就不懂工作。” 吴言笑着说：“不怕你笑话，我这人很无趣，每天就是两点一线，其他的一概不知、不问，有时候自己都觉得挺没意思的。” “你呀，就是太要强了，太好胜了，什么都要追求完美，其实所有事情都有不完美的一面，干嘛紧盯着不放，你看你现在的工作都做成这样了，早就没人怀疑你的能力了，不如看开点，放松点，劳逸结合才能事半功倍，你要是信我就试试看，我保证绝对有效果。” 吴言似乎有些心动：“怎么试？” “简单，一周拿出一天时间犒劳自己，就傻吃傻玩什么都不想，我保证不出半年你就能看到效果。” “没看出来，你还是个心理学专家。” “什么专家不专家的，我这也是自己摔跟头摔出来了的。” 俩人越聊话也多，内容也更加丰富，从这点上看，他们真的是志趣相投，对事情的认知上既有相通也有互补，如果真的能认真合作应该是珠联璧合，一边的汪彤彤则彻底沦为了服务员。 等桌上的菜已经吃的七七八八，酒也喝的差不多的时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张老板不请自来。 吴言看着桌边的人怎么也想不到是他做了这么一桌造型惊艳，味道绝伦，韵味十足的美味，圆圆的寸头带着耳环项链，穿着一件机车服，破洞牛仔裤配大黄靴。 张老板给吴言和赵成栋发了一根烟，自己拿出ZIPPO打火机，点燃香烟美美的吸了一口：“两位老板，还满意吗？” 吴言接烟的时候看到了张老板手上的纹身一直眼神到袖口里，如果不是在这里遇到他而是在大街上，吴言十有八九会认为这是不是黑帮分子就是摇滚老炮，不过，他的菜品质量实在是知应天上有：“满意，非常满意。” 张老板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吴言这才注意到他的年龄实际上并不大，不会超过三十岁，这么年轻的人怎么会有那么深刻的情感表达就不得而知了。 张老板淡淡道：“喜欢就好，我这人喜欢交朋友，没事常来玩。” 吴言点点头，伸出手想和他握手：“一定。” 张老板一怔，和吴言击了一下掌：“好，一会儿让小培送您张体验卡，没事就过来转转，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说完冲着他们作了一个罗圈揖，又消失的不知所踪。 吴言对这个张老板有点意犹未尽，咂着嘴自语道：“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赵成栋接口：“是个怪人，但是很有趣，不过，看起来他对你也很感兴趣。” “怎么说？” “我来这这么多回了，还是第二次见他主动出现，上次是陪着一个老大哥来的，他来和那老大哥见面，能让他主动见的都是被认可的人，你没看一上来就送你体验卡吗，别人可真没这待遇。” “什么意思？” “他们家是会员制的，不是会员不接待。” “哦，那怎么入会员呢？” “一是要有会员引荐，二是要交十五万的年费。” “这么贵？都能干嘛？” “呵呵呵，什么都不能干，交了会费就是会员，剩下的吃喝全要单收费，不过酒吧和茶是免费的，运气好的时候还能碰上新到雪茄。” “天呐，那这十五万不就白给人家了吗？” “我的吴总，你要换个角度去看，别老盯着钱，第一、人家给咱们提供了休闲放松的环境，这是钱换不来吧，第二、你没事就来这坐坐，喝喝茶，品品咖啡，抽抽雪茄，也许就碰见了别人，相互一聊就认识了，这就是平台，不花钱可怜门槛都进去不，第三、你说说就这地方请朋友一来，谁不点赞，你的面子还不值十五万吗？就算是装也得装到点上呀，你说对吧。” 吴言还是第一次听人念叨这些，真可谓大开眼界，在他的生活中除了工作就只剩下家里的那点事了，有了赵成栋的解说，顿时有了茅塞顿开的感觉，他已经慢慢放下防备一点一点在向赵成栋靠近。 赵成栋故作神秘道：“我的吴老弟，你知道现在什么最重要？平台呀，平台最重要，就好比我们的合作，如果换个和你们不在一个层面上的公司，你怕是有劲也使不上不是吗？这个地方不简单，我的那些老大哥都爱来这，这个张老板也不简单。” 今天吴言的收获颇丰，看看时间也晚了，于是张罗着要结账。 小培进来后直奔赵成栋，把菜单递过去，吴言上去就抢。 “说好了，我来，你别管，多少钱？” 小培道：“五千九百八，吴先生，我们这里只能用会员结账。” 赵成栋笑了笑：“老弟，别抢了，人家不听你的。” 吴言的心里一阵突突，这六千块钱可是他一个月的生活费，可是今天都答应人家了，怎么能这样，看着赵成栋胸有成竹的笑，就知道自己早就被这只老狐狸算计了，知道一定不用自己结账。 “老赵，我怎么感觉我又中了你的圈套了。” “说什么呢？咱俩谁跟谁呀，下次你请。” 吴言只能苦笑着把银行卡收了起来。 小培这边递给吴言一张黑色卡片：“这是老张让我给您的体验卡，一个月内有效，到时您带着赵总来一次不就行了。” 吴言拿着卡对着赵成栋晃了晃：“下次不许抢呀！” 赵成栋大笑：“放心吧，绝对不抢，不抢还不行嘛！” 回到家，吴言看着手上的卡片出了神，不得不说赵成栋的话打动了他，自己总想着能再去静安居一趟，不然这会员卡不就浪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