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热心人
    刺鼻浓烟滚滚涌出,金序雅愈接近一分,视野愈发朦胧不清,饶是异能者的体质也对热浪,刺激性烟雾感到不适应。    烈焰最旺盛的底层,电动车的残骸横在外接楼梯的出口,老式木屋的结构摇摇欲坠,别说快步搜索,金序雅这般轻盈的体格,每在地板挪动半步,脚下即触发清脆的断裂。    她俯低身形,尽量排除屋外哭泣与哀嚎的干扰,可在赤炎与黑雾的周遭寻出那细微的呼救,简直是火海捞针。    金序雅过于冲动了,实际上没有任何经验或培训经历的她,心随意动就莽撞地闯进来,被困的人在哪,一无所知,只能笨拙地一个个空间排查。    直到眼见畏缩在卫生间墙角一个劲哭喊叫爸爸mama的女孩,金序雅才后知后觉——喊“快来人救命”的是在火场外的父母。    立即用湿巾捂住女孩口鼻,金序雅抱起她,来不及安慰,就急切地朝最近的窗口去。    而她无意间发力冲刺踏出的一步,恰好给了这濒临极点的木屋判了立即死刑,脚底顿时空空无所依。    异能者逃不过牛顿重力的制裁,此刻,金序雅裹紧怀中女孩,背身朝下,承受绝大多数的冲击力和尖锐物体的刮刺。    沉重砸在地面,意识几乎被痛楚撕裂,吸入的尽是扬起的灰尘、火星,只剩下身体的本能,凭惯性翻滚,以躯干护住女孩。    压在背上的木梁对异能者并不算重,木梁接近她的一端大半碳化,火舌点点向扎在脸上的木屑蔓延。    血液顺金序雅的臂膀,经死死抠在废墟的手指流淌。    污浊呼气打在女孩脸上,女孩睁大眼睛,惊恐未定看着救下自己的大jiejie,手中芭比公主攥紧,咬紧小嘴屏住哭声,用这颗幼小心灵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不添麻烦。    女孩的沉寂误打误撞地警醒痛楚的金序雅——小孩吸入太多二氧化碳晕过去,还是方才摔坏了?    快送女孩去抢救!    执念支撑的金序雅抖落木梁,抱着女孩从废墟支起身子,艰难跨过残垣断壁。    “那还有人,快来!”    没人注意金序雅从上空跃入火场,只瞧见她狼狈不堪的伤势,当成是神明保佑,在木屋垮塌中的奇迹生还者。    不久,女孩的父母赶来。    却没有劫难过后团聚的温馨。    母亲臂膀遮住女儿,拉远了距离,嘴里愤恨吐出两个字:“离婚!”    金序雅愣住。    “好……”女孩父亲汗水浸透的运动背心贴紧健硕肌rou,垂下头颅,“你们先回去躲躲,等警官抓住那帮该死的混蛋……”    “我是认真的,再也不要见你!”母亲打断他的话,“警察有屁用!谁叫你去管闲事,教几个学生打拳就当自己出息!这下好,家叫人烧了!”    “那老人,跟我爹一年纪,来咱家修过锁,快遭那帮混账打死,你管不管嘛!”    女孩父亲歇斯底里的解释非但没挽回妻女,周围听到的人无不默默走远,离被极道订上的人远一些。    男人发疯似的,捡起砸烂视野里能看到的一切玩意,“警官一定有反应的,那么大的火……”叨念起了济北道口音的曰语,颓然坐在地上,眼睁睁看着火势未尽方向。    金序雅没来由摸了摸干燥的唇瓣,口罩不翼而飞,隐隐有些心慌。    轰然巨响,液化煤气罐的爆炸,使焰火迸发骇人的凶光,拖拽翻腾热浪,遥远距离转瞬即至,冲撞在金序雅娇嫩的瞳孔。    她本能闭紧眼,黑暗里满是惊恐。    ……    今天不是个好天气。    指尖贴紧金序雅换下的白吊带袜足部,顺轻柔丝滑一路向上,到膝处便不再干爽,袜圈还是湿濡的。    南云一辉失望地重新将衣架晾回阳台高处。    金序雅表示自家太小藏不住,在南云看来只是她不好意思拿回去,或怕圆不了谎。    既然如此,赛博酱全套衣物由南云一辉带回去,对母亲宣称是校园祭班级活动提前准备的戏服。    战斗后的衣物免不了有汗味、污渍和血痕,南云一辉本来想图省事扔洗衣机,被即将出门的母亲瞧见,又是一顿批斗,说这垃圾材质的戏服放洗衣机里不得搅坏掉?人不能太懒,浸泡桶里自己手洗。    等洗衣粉浸泡的工夫,南云一辉穿针引线,缝补好破损的蕾丝长手套。    样子瞧着是边丑了些,嘛,反正不是COSPLAY,计较这么多干嘛。    他停下针线活去看书,下午阳光衰微才记起桶里还泡着衣物。    赶紧把赛博酱套装统统手搓洗净,    等到晚上他伸手摸,果然干不了。    草草解决晚餐,南云一辉困意袭来。    睡觉是不可能睡觉的,时候还早。    关掉阳台灯,玻璃推门在室内外光线差下映出南云一辉全身。    几分钟热身运动,他提起哑铃照简易“全身镜”,做肩部的锻炼,这次加了重量,盯着镜子边矫正姿势边慢慢发力。    一套动作未了,手机铃响。    “前辈。”金序雅的声音听上去低沉,“在忙吗?”    这个开场白,换佐藤真由听到,必须得吐槽说什么上年纪的欧巴桑问候语。    南云一辉到信号较好还凉快的阳台。    “金序俊去‘偶遇’出差错了?”    “不是……”手机那头传来嘈杂,少女补充说稍等,挂断电话。    不一会,金序雅再打电话来,说是楼下的麻将赌馆又营业,不得已爬到团地公寓的天台。    南云一辉拇指擦拭阳台防盗网掉漆处的铁锈。    “我记得金序俊讲过,你家楼下的麻将馆吵到半夜,嗯,劝不听的话,你该给那帮家伙点教训。”    他重拳砸在防盗网。    金序雅却答劝说和出手教训都试过,没用。    “开麻将馆的也有异能者打手?”南云咂舌,野原市的打手行业已经卷到这般地步!    “异能者?”    “那你不是说出手教训……”    “是,我报警了。”    “……你对野原市的警察期望过高了。”南云一辉直接建议择日来取赛博酱的套装,夜深人静期间大闹麻将赌馆。    他给金序雅的伪装身份作不同定位。    THEMASK以搏击见长,专打击异能犯罪;赛博酱精通诸道具,负责处理飞车党之类的普通混混。    电话另一端又陷入莫名沉默    南云一辉静听一阵,拉开细瞧屏幕,信号格数满满。    外面忽爆发发动机的咆哮,他眉头紧皱。    频闪断断续续的昏黄路灯投映出烂尾楼毛坯墙的一部。摩托载各式浮夸发型装扮的男女,刁钻闯入集装箱板围栏的缺口。    是鹤尾町一带的机车暴走族。    其成员大多是本地人,高中肄业后,进厂争不过北佬、捞佬,家里有些余财,买了摩托。    夜晚降临,乌合之众相互吸引到这片算宽敞的烂尾酒店集会,斗舞,斗殴或比赛。    市警和民警忙着去处理两抢一盗,没工夫搭理暴走族。    这帮无法无天的家伙整夜喧闹,祸害程度与广度远超麻将馆。    南云一辉曾经有过段天真时期,苦练车技,以为比赛赢下那帮家伙的头头就可以趾高气扬将其赶走。    结果热血少年漫里一诺千金的比试都是假的。    暴走族头头输掉比赛,又见马子对乔装打扮的南云那倾慕的眼神,当即抄起工地废弃的钢筋追打过来。    南云侥幸逃脱,没有金序雅那样的异能,只好忍气吞声,纵使身上有点肌rou,也不敢只身同暴走族硬拼。    手机铃声再响,金序雅说家附近的几个丁目街道今天第二次停电,自己快走到大鹤町电车站才来信号。    南云很意外,金序雅初次来电话,竟然这样健谈。    “前辈,明明是你一直在说。”她纠正。    南云闭嘴。    没有他起头,金序雅忽踌躇如何引导话题,耽搁几秒,她才慢吞吞地说:“……抱歉。”    南云一辉对此莫名其妙,耐着性子继续听。    “之前身份伪装的利害总觉得被前辈夸大,虽然说得头头是道,嗯,穿上那种奇怪的衣服,还是认为用处不大,除了满足前辈难以描述的癖好……”    抬眼望头顶随风荡漾的吊带白袜,南云一辉不语。    “这么说大概令你很困扰,我没有冒犯的意思,所以衣物放在前辈家也不会往糟糕的方向想……”    怎么越描述越不堪了。    少女似乎意识到话题的偏离,又沉默片刻,重新组织语言。    “前辈说得没错,穿成那样,乱说意义不明的句子,根本不敢相信那是我自己,好像一场梦,天一亮,一切都和我无关了,没再想过身份暴露。”    “能藏匿身份,就算穿前辈设计的其他,额,奇装异服?也是值得的。”    南云一辉捕捉到反常之处:“你今天遇到什么了?”    “就……看见有人被极道报复。”少女迟疑半晌,“前辈,我记得你应该设计过藏在外套里的紧身衣,脱掉外套戴头套就立即完成变装的那种……”    南云一辉回复说那件衣装还在制作阶段,毕竟是用于THEMASK的异能战斗场合,不能再商店随便找皮衣应付了事。    起码防护性能和便捷度都要优于金序雅曾经的警用防弹衣。    “材料很难弄吧?”金序雅好奇问。    “不。”南云一辉指头摩挲iPhone3的外壳,“有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热心人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