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数学老师家炸了
南云和金序雅不约而同看向神色怪异的佐藤。 “我说。”佐藤环抱双臂,衣襟随腰杆挺直愈发饱满,带有埋怨的语气,“小雅没经验,你作学长的也这么不小心?” 听起来像是魔幻电视剧里训斥北方潜入艾兰斯的特工未做好身份保密工作的情报站站长。 “我不谈恋爱的事不是全校皆知?你们还给我起个绰号来着。”南云拉开储物柜,更关注耗尽的茶叶包。 糟了,午休后紧接着是两节数学连堂。 “绰号是另一码事,眼见没血缘关系的一男一女,任谁都会浮想联翩,至少,多叫个人,看起来像小团体或社团部活。” 南云再有半年就考大学走人。金序雅既要学习,又要打击异能犯罪,兼职都快顾不上,哪来的工夫理会周围人寻乐子找八卦的瞎猜。 等等,其实往这个方面瞎猜也不是不行,翘了国语课去打击异能犯罪,回来甩锅给放荡不羁的不良男友……嗯,金序雅应该不会接受。 佐藤真由个顾虑不是无理取闹,树大招风,作为市立三高唯一没闹出黑历史的人气美少女,她对舆论风向的嗅觉无愧于校刊部副部长的职责。 金序雅尽管在班里存在感较稀薄,却是极正统的温婉美人形象,那双柔和垂眼未施粉黛也很耐看。 抛开去江户前替她化浓妆遮掩的前提,一向安静孤僻的美少女忽然同学长去旅行,如此反常画面,站在佐藤的视角忍不住往奇妙的领域思考再正常不过。 南云竟棘手如何反驳了,嗯,总之先转移话题。 “我跟你单独出去,次数不少,照样风平浪静。” “当然是我很受欢迎,而且一贯待人亲和。”反手撩起披肩的茶色秀发,毫无浪漫细胞的风没适时吹拂,但不影响佐藤的自信。 “就算摒弃社团、学生会身份,你我被人看到也只会觉得‘佐藤同学对任何人都温柔礼貌’……喂,你丫这时打哈欠是找茬吗!” 她苦心凹的淑女造型,尚未给人怦然心动的印象,即土崩瓦解,未发行单曲即人设崩塌解散的偶像团体莫过于此。 南云连忙摆手,无辜表示是真的困,昨晚没睡好。 “佐藤学姐,把‘温柔礼貌’换成‘活泼’会不会好……额,抱歉。” 在佐藤凶猛目光下,金序雅紧闭粉嫩唇瓣,低头观察学生会地板纹路。 “算了。”佐藤真由翻手腕看时间,拉合窗帘,无所谓地挥了挥手,“只是提个醒,听不听由你们,真困就珍惜剩下的午休吧。” 她哼起小调,随性背着手,满不在乎走出学生会室。 南云之前强行终结佐藤真由短信轰炸的惯用伎俩便是犯困大法,但这次是真困。 连要和金序雅补充谈些什么,都模糊不清。 金序雅看得出他的疲态,默默鞠躬致意,退出学生会室带上门。 揉着太阳xue挡不住袭来困意,一缕迟来的风钻过下摆轻飘而起的帘子,南云一辉倒在转椅。 还挺舒服的。 十几分钟后,午休预备铃惊醒他。 一支速溶咖啡压着桌面纸条。 “前辈,抱歉打搅你的午休,有需要的话,请用。” 金序雅的字迹。 南云一辉一伸懒腰,头脑尚未清醒,比较只有十几分钟的浅睡眠。 速溶咖啡……嗯,有总比没有好,两节数学连堂,课间服用效果最佳。 …… 山下老师走进三年级A班教室,包括南云在内的学生满脸错愕。 年纪轻轻未婚没房,就老年痴呆记错课表了?市立教师的生涯真是悲惨。 “你们数学老师家炸了。”山下老师语出惊人,“他去医院看家属,两节数学调到土曜日下午。” 冲击性消息掀起教室阵阵sao动,有人怀疑是极道火并,另一帮人推断是异能犯罪波及,以及一波人郁闷土曜日放假前要上两门数学。 山下老师双手撑着讲台边缘,板着脸一言不发,吵闹很快平息。 到三年级第一学期,课堂内容以复习为主。同二指禅打字,教室电脑开启都要拜托学生的老教师区别明显,山下老师仅在关键部分板书留下字迹勉强的思维导图,其余一律拉下投影布放PPT。 后排靠窗的佐藤真由被点名做课堂练习。 老同学的历史水平,瞧她尴尬的小脸便知。南云一辉也坐在后排,只是靠门,爱莫能助。 题目截取艾兰斯三大报之一——《东北亚日报》其中刊载的对某一事件评论:日前之动乱,属北傀特工煽动。意在挑拨过时的,盲目的排外情绪……戒严实施,确保条约签署。 凡有识之士皆了然条约益处:一来促使米方续签共同防御协定,二来以东瀛国投资兴本国经济、就业…… 佐藤真由一次次复读题目,丝滑发梢纠缠在指尖。 旁边同她玩得要好的损友,坏笑着一个劲怂恿选错误选项B。深谙损友脾性的佐藤偷偷还以白眼。 排除掉一个错误选项,三分之一的正确率! 佐藤前面是寺本真弓,指点可爱的后桌同学对大小姐轻而易举。 只是大小姐扫一眼题,即低垂眉眼专注于自己的笔记,享受纱帘滤过的暖白阳光,恬静侧颜仿佛笼罩一层朦胧的圣洁。自然而优雅的姿态,尽显人体美学的曲线,俨然是大师绘笔下无可挑剔的艺术品。 谁又能想到圣洁之下,流淌着野原市三大极道之一,南方会的血液。 南云一辉未能从寺本真弓处观察出昨日赛博酱行动的反馈,眼角余光注意到佐藤朝他挤眉弄眼。 喂,动作也太明显了! 赶紧竖直四只手掌。 “老师,选C,1964年。”佐藤释然一笑。 笨蛋,是第四项! 山下老师直摇头,果然视线移向南云。 无奈起立,南云一辉说出正确答案,顺便解释。 “关键是戒严,第三共和国政府转进群岛后,《东北亚日报》至今沿用‘北傀’蔑称北方;题尾两大益处,属于艾兰斯与东瀛国《邦交基本条约》的影响,但1964年因为大游行示威没签成,73年金泰斗下达戒严令方签字生效。” 第一堂课在枯燥讲题答题中度过。 南云一辉撕开包装,咖啡粉倾倒入水瓶。 有人拍拍他的肩,回头看,是金序俊。 仍是识破什么大秘密,自得之余忍不住到处宣扬的急切。 “你那朋友使的什么手段?我姐她好像真沦陷了。” 同金序雅合作后,南云一辉都忘了“朋友的恋爱咨询”这茬。 “嗯?” 略感兴趣的鼻音,足够鼓励金序俊继续爆料。 “得从昨晚那本LALA文库的新人赏作品开始,啊,那本开头也是挺妙……行,行,这就说重点!” 安抚不耐烦的南云,金序俊直奔主题。 熬夜追读轻小说,身体到午休顶不住,临近打铃那会找老姐要咖啡——她一直有一支备不时之需。 哪料到,她居然歉意说送出去了!老姐在班上的交际圈就温水酱那几个,金序俊问后发现不是。 “绝对——哼哼,是送你朋友了!”金序俊刚发现南云手里卷成一束,在水瓶搅拌的包装袋,“就是这牌子,唉?” 他凑近瓶口,猛抬眼。 “你冷水泡咖啡?” “溶得慢点而已。” 学校教室没装空调,头顶锈迹斑斑的吊扇,调大功率便止不住摇晃,叫人害怕冷不伶仃砸下来,电工说更换最快得第二学期。 持续升温,摸到初夏门槛的日子,喝热咖啡太折磨。 南云一辉见嫌弃如此异端咖啡饮用法的金序俊,回到“咖啡恋爱事件。” “那家伙最近没找我,不大清楚进度,但,才一支速溶咖啡就下定论,爱情未免太草率。” 还是狗粮轻小说的新桃子套路? “不,傲娇还是王道。”金序俊主观评测说。 “那你怎么断定?” 金序俊忽然闭嘴,故作高深眯起眼,食指嚣张摇曳:“你有所不知,开口问老姐拿咖啡时,她紧张要死,支吾半天才说送人,送的谁也不说就溜。” 上课预备铃响了。 金序俊消失在楼梯口,南云一辉细看瓶里咖啡的漩涡缓缓平静,小呷一口。 …… 咖啡浓香锁在筒灯投射的暖黄里,飘不出装修古典,实际上变得古旧的平凡小店。 门把悬挂小木板原写着“本店谢绝棋牌、桌游、香烟”,已经换成简单的“OPEN”木牌。老板洗去格调,想吸纳大鹤町附近厂里年轻人的金钱俗气。 奈何廉价网吧的泡面可乐更诱人,年轻人不来,咖啡店之前的主顾日渐稀少。大鹤町电车站繁忙依旧,一个丁目外,咖啡店埋没于联排的自建洋房,棚屋和静静的榉树。 同在商店街上年纪的店主,零散来坐坐,于是菜单添了咖喱料理,意面,煎牛排。古典交响乐不放了,改成在墙上醒目位置装台大屁股显像管电视。 《艾兰斯通讯》控股的江户电视台正聚焦就业部长卷入的丑闻: 他在国会接受质询时,因秘书没在文稿的汉字旁标注振假名(类似拼音),以至于念到“控制住失业率上升趋势……”一句,竟未发觉把失业的业ぎょう,念成业障的业ごう。 各路记者对此大书特书,官方连忙澄清说就业部长思念伤重的儿子,不敢懈怠国家大事,日夜忙碌导致身心疲惫,才不慎闹出笑话。 不澄清还好,东瀛国《晨日新闻》顺着官方话语,顺藤摸瓜发现就业大臣之子竟走后门就读东瀛国名牌大学,还悄悄换了国籍,持有巨额来源不明财产。 亲执政党的《和风经济新闻》反驳说是东瀛国在协商延长外债还款期限耍的卑劣花招,在野党扶持的《东北亚日报》则揶揄自诩社会楷模的民主精英欠债不还有损国格,双方骂仗你来我往。 金序雅关掉电视,这会店里人少得可怜,她也不喜欢看时政新闻。 “咖啡店为什么没有茶呢?”南云一辉把菜单翻来覆去。 “前辈,咖啡店没有茶不是很正常吗。” “那为什么有牛奶,冰淇淋,威士忌” “都是调料。” 金序雅弯腰调整工作围裙系带,秀发沿雪颈滑进宽松领口里的白嫩,她一并解释各种调料与各种比例调试的咖啡。 这间小店里,浓缩咖啡加水就算美式,加牛奶、奶泡变成拿铁,添巧克力、牛奶、鲜奶油混出摩卡。 “配方直接说出来不要紧?”南云一辉指着手冲特调,“我不是很懂咖啡,就这吧。” “算不上秘密,重要的是材料、设备,有这些才能开店。” 湿润贴合滤杯滤纸,手头上忙活,金序雅不说话了,手磨咖啡粉焖蒸在滤杯。 最后一段注水萃取时,南云一辉开口:“秘密,我不多问,重要的是你能解决就好。” 手一抖,水洒出到吧台。 “前辈是指跟踪会长男友没提前知会?我会注意的。”处理掉小失误,金序雅端上香味浓郁的饮品。 南云一辉只用小勺不断搅拌,看水汽蒸腾,随和悠闲。 “序俊误会你在谈恋爱,嗯,不用惊讶,你的表现让他起疑了;最近行动较少,我认为不是异能事件,而是其他……” 她稍走远到物料池,几秒后不吭声去清洗器皿,南云不追问,继续搅和热咖啡。 “我相信你能处理好的,就不多嘴,如果有需要,我随时能帮助。” 擦拭手上水渍的动作缓了缓,少女抬起头,大概在想接下来的事务,可她在店里兼职超过一年,没道理犹豫。 窗外天色暗淡,金序雅去开内嵌的大功率面板灯,一盏,不够亮,再开两盏,太亮浪费电,又关一盏。 杯里飘升的雾气愈发稀疏,南云一辉庆幸店长不在,否则看到冒失的后辈无头苍蝇般乱窜,对血压指数有害。 咖啡一口闷,挎包带上肩,他该回去了。 “前辈。”挎包被拉住,金序雅手里还托着扫把。 唇瓣相互研磨,她艰难开口:“昨天日子很特殊。” “有提示吗?” “前辈和我都认识的人。” 南云一辉抬头望天花板,交叉双臂,指尖断断续续敲打手肘,又猛掐软rou,得出意料之外的答案:“金序俊?” “昨天行动回来,累得直接睡。”垂落刘海藏不住少女眼神的沮丧,“午休见面才想到,忘了他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