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小偷
没有起身寒暄的迹象,金序雅抬手,平常地招招。 南云一辉一向打着学生会的幌子,金序雅本人则未提过谨慎在校园内交流,以免滋生流言之类,眼前的表现大概是宁静生性使然。 南云颔首,不打扰小团体聚餐,取材料转身—— 被坚硬发卡戳得直捂下巴。 “嘶~南云你在这做什么?抱歉!”佐藤扶着额头,匆忙绕开他闯进二年级A班教室。 “小雅——”冲到小团体拼凑桌子旁,抹去激烈运动渗出的汗水,“部里有急事!” 金序雅才咬住方包的一角,甚至没来得及咀嚼,对突然冒出的佐藤学姐,困惑地眨眼。 含着面包块,她含糊不清地答:“我也要取?稍等,很快次……” “来不及了,快!”佐藤拉住她伸向水瓶的手。 “唔!佐藤雪姐,慢点!我差点——啊,面包!” 南云和小团体莫名其妙目送远去的两人,陷入短暂呆滞,又觉得校刊部被那老顽固教师指导得够呛,便宜的同情之余,各忙各的。 愠怒的吼叫再度搅动平静不到两分钟的氛围。 “金序雅在哪!” 手拍打着窗户玻璃,吸引周围人的目光到棕色螺旋卷短发女生,只见那人暴躁推手撑开前额刘海,沉重且急促的呼吸是斗牛冲刺顶撞前的信号。 “那个,会长,金同学她有事离开一小会,请问您找她……” “小偷!”会长用力扯松学生会专属的海军蓝宽领带。 “小偷?” 教室里的人面面相觑。和金序雅拼桌的小团体满脸惊讶和难以置信;坐在桌面靠室外窗的现充组探头探脑好奇被偷的东西;停下指尖转球比赛的运动组沉思金序雅是谁;走廊学生储物柜那帮打游戏的,走到更远更清净的地方继续打游戏。 “垃圾北佬,天生就是小偷!” “森下,嘘,冷静点!”学生会长公共场合大声宣扬族裔歧视性词语,不止是理事长训话能平息的。 “冷静什么,南云!你小子爸妈工作有被那帮贱骨头偷走吗?狗一样的东西,还想偷我男朋友!” 南云一辉不擅长应急,对会长的突然怒火自然谈不上预案一说,抿嘴无可奈何地吸气呼气。 依稀有森下会长的父亲来家长会的印象,职位是本地一家灯具模块压铸厂的车间主管和工友联合会组织者。 大约是去年,济北道来野原市打工的半岛裔(北佬)、和风裔(捞佬)一车接一车,给法定最低工资就肯干,不要社保,不搞老板很烦的联合会。 会长的父母由此失业,便在居住的大鹤町1选区成天向野原晚报、本地电视台、广播栏目唾骂北佬,捞佬为捡小钱脸都不要,附和者众多,大有以“平凡之身”竞选市议员的趋势。 也有媒体质疑,在人均月收入十七万艾兰斯元野原市,能缴纳四十万作为市议员选举保证金,不顾忌得票未达10%,保证金充作竞选经费的,真的是平凡之身? 小团体里的温水同学起身离座,寻求共识般摊开双手,认真沟通:“会长,是不是有误会?” “误会,呵,我亲眼看见那bitch偷偷跟踪我男友,连着一周!不是我警惕高,就被她趁机偷腥了!” “会长,金同学话不多,兴许没解释清楚?应当是这样的……”温水同学说,她国中同金序雅作过大半年邻居,别说男生的邀约,女性朋友间呼唤去江户市玩,金序雅都回答说没钱,要学习。 放学后连手机短信都咋不聊,这样待人微妙的金序雅,不可能讨男生喜欢,至于跟踪勾引会长男友,实在是天方夜谭。 “你也说了只作半年邻居,来往不深,又怎么看穿那bitch的本性!”森下会长对孱弱的论据冷笑,“我可是拍到证据的!” 亮出照片展示给周围,被拍到的金序雅乔装打扮十分拙劣,惊慌失措地逃离。 好事者挤进渐密集的人群,争着要看。 “等等,森下。”旁观许久的南云一辉依仗优势位置,相对健壮的体格,夺来照片,另一手安抚激动的会长。 看清照片里会长男友的样貌,他的目光顿时凝重,稍加思索连眨几眼。 忽然,眼睛夸张一亮,恍然大悟般屈指弹照片边缘:“原来是这样,森下,你可能真误会了。” “哈?南云,你在说啥。” “森下,很可能是金同学没解释清楚。”南云交换照片。 “你大可回去问问男友,是不是丢了副‘高天源泉’牌手表;金同学曾在校门口拾到,送学生会室,我说太贵重,建议她直接等次日放学你男友来接你时归还……看来森下的气场太强,叫金同学不敢直接靠近。” “什么手表,我怎么不知道?”南云一辉在学生会声誉不错,会长半信半疑。 “我见你男友次数不多,对那表的印象却极深。”南云一辉胸有成竹,轻勾起嘴角,“森下,你最好去确认一番,不然误会闹大了,对两边都不好。” “我,我放学就去问!” 他肯定会承认的,南云看森下会长扭头就走,暗自在心想,“高天源泉”四个字便是对绿领带领导家族继承者的警告:要么“高天源泉”和手表品牌关联,不引起女友致命的好奇心,要么将瘾君子家族的事实暴露。 当然,杀人灭口不失为一种选择,金序雅之所以选择跟踪,大概是愁没证据,THEMASK出师无名。 想到这,南云一辉神色复杂,金序雅虽然没用THEMASK的身份,但擅自跟踪目标还不汇报,给帮忙掩盖身份的他填了不小的麻烦,回头得提醒提醒。 二年级A班教室的闹剧草草收场,南云一辉快步去校刊部,被部员告知没见副部长和金同学。他索性先置之不理,拿材料返回学生会室。 一推门,佐藤在会长的转椅上晃得正悠闲,窗帘露出金序雅半边身子,窗户能观察到连接教学楼与综合楼的地面走廊,空中连廊。 金序雅玉手按在窗台,以她的身手,翻出窗外安全逃离不成问题。 “就解决了?”佐藤真由小嘴微张,“也好,总算能放松一下。” 南云见她在转椅上也没多苦恼,倒舒服得快睡着了。 自己看着也开始犯困, “冥想,那是冥想!所以,是小雅没勇气上前还东西,连着跟踪一周?唔……” 佐藤右手虎口托下巴,凑近金序雅。 金序雅自然清楚是南云前辈在忽悠,面对狐疑端详她的佐藤学姐,柔弱垂眼紧张展露完整清澈的眼仁。 “——倒也有可能嘛。”佐藤没拘束地哈哈笑着,拍打后辈窄小而结实的双肩。 “刚招你入部时也是,活动室里聊得不错,几个月过去都没相互发过一条短信,电话也匆匆忙忙的,吓得我以为小雅是那种笑里藏刀的类型,结果后面才知大家都是一样待遇。” “你那动辄一小时通话,几十封短信,话费要超的。” “那就用脸书和推特……对哦,小雅的手机不行,唉。” 佐藤摇晃金序雅:“总之,别作跟踪别人男友的蠢事了,和单身男独处也注意,暧昧流言一传出,数不清的麻烦。” “行得正坐得直,捏造的垃圾自会随风而去,佐藤学姐,说起来有些冒犯,我感觉,你对于流言过于敏感,连异性间正常的交流都视作暧昧。” “跟踪别人男友算哪门子正常啊喂!”佐藤扶额,后辈是从哪学来这轻小说恶役女配的发言。 “抱歉。”金序雅轻轻鞠躬,“我是指后面那个。” 佐藤扶额的手下滑遮住眼:“小雅,后一个也不可以掉以轻心,像你这般可爱的,要是没注意保持社交距离,会教那些青春躁动的男生胡思乱想的。” 手再下滑托着脸颊,左手也托住另一面,佐藤原本精神的杏眼变得迷离,瞳孔轻浮向上,仿佛是自己所说的小雏男:“哦~序雅酱和我每天同乘一辆电车上下学,莫非,她特意创造偶遇的场合?喜欢…… ……之类的。明白吗,小雅?介时两三个男生因误会,为争抢你的情感闹起来,你再无辜,别人也只会当你是段位极高的渣女!” 迷离眼神转瞬间暗哑无光,手掌撤到雪颈一抹,宣告社会性死亡。 没告白,拥抱,接吻和同床也能算渣女么?佐藤学姐真是,怎么说呢,在情感上意外的谨慎呢。 她也不至于情感迟钝到这种地步,多少看过一两集恋爱电视剧。 但见学姐认真的态度,金序雅不忍煞了好意,稍歪着脑,眼角弯起感谢的笑意。 “明白了,学姐,你放心,我和男生交集很少,除了陪序俊,只上周末和南云前辈去一次江户。”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