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异装癖
“序雅，这鸡rou粥和泡菜是怎么回事？”一大早，母亲嗅着油烟和煤气味，猛地从床上坐起，眼瞅自家闺女将高压锅浸在水盆，大勺搅拌出油脂和香菜交融的香味和热气，过一阵，鸡rou粥会变得温和爽口。 金序雅轻擦额前汗水，“我赶早出门，先煮早餐，妈你们起来就直接吃。” 母亲睁圆眼：“咱昨晚不才讲厂里调班，今你和序俊两个人解决？紫菜包饭还搁冰箱呢！” “哎？”金序雅搅拌的手一顿，不知所措看着四人份的粥——她周末两天要同南云前辈去江户特训，就在家吃这一顿。 昨天晚餐，她在想南云前辈提出的方案，没注意。 母女俩不约而同地看向地铺靠近大门的金序俊，小有规模的肚皮随香甜的鼾声起伏。 那家伙周末怎么可能忍得了三餐在家解决，“抱歉，昨天走神得厉害……”金序雅眼帘沮丧垂下，浪费似乎不可避免。 “多大事，赶早就先吃了走吧。” 勉强笑着回应母亲，见她又躺下珍惜闹钟前的睡眠。 即便收好自己的铺盖，金序雅也被家庭里其他三人的地铺挤到房间里狭小的角落，经历小小波折，胃口大减。 THEMASK和金序雅的双面生活已经持续很久了，怎么还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她咬着筷子头，不能再给家里添麻烦了。 …… 便装出门，金序雅先到鹤尾町站前公园同南云前辈会合，搭普通电车到野原站，换乘快速线，花五十分钟去江户。 步伐时慢时快，心里又开始纠结南云前辈的提案。 非要穿成那样去战斗？裙摆太短不好，太长又碍事……金序雅思绪飘到红绿灯之上。 其他方案也一个比一个古怪，高跟鞋皮衣……光是想象画面，十只脚趾已忍不住抠紧。 可是南云前辈说得也有道理，不大幅度改变行头，频繁出动，太容易被敌人察觉身份，唉，自己也没什么好办法。 她苦恼地轻叹，顺手拉住身旁打闹不注意看红灯的小学生，力道没把握好捏疼对方，被骂了句“怪阿姨”。 心不在焉地，时间流逝飞快，金序雅迈进站前公园。 南云前辈在人工湖边的长椅招手。 “在这里？”金序雅左看看牵绳遛狗的大爷，又瞧瞧带娃在人工湖旁玩水的妇人，细眉拧着，“换装不是该找隐蔽些？” 南云前辈边取出随身大包的工具：“先化脸妆，全部一起上，怕你适应不了。” 可是这光天化日之下…… “以后在公共场所化妆的事多了去，提前适应，野原市的公厕和电话亭并不多。”她已经被前辈的手按在木椅。 一般淡妆，金序雅自然是熟悉的。 只是前辈要求的眼影、画眉、弄睫毛等等，她日常上学和参合异能事件都没机会用，也就没买相关产品，手法方面，多多少少见过同学的，至于亲自动手…… 南云前辈在学校看她画歪到耳根的眼线直摇头。 早晨的气温清爽，小号眼影刷轻柔点在眼角，微风吹来，格外舒适。 一听到逼近的脚步戛然而止，金序雅拉直绷紧了手机挂坠，嘴唇抿着。果然，在公园椅子上化妆太奇怪了！ “放松，喂鸽子的而已，我国中的戏剧部常来这里排练，附近的人早对路边化妆见怪不怪。” 金序雅看镜子里气质大变的容貌：“原来南云前辈的技术是在戏剧部学的，那，化妆品也是从国中后辈借来的？” “不是。”南云前辈递给她发网，手里留着要戴的金色假发，“佐藤又被促销活动忽悠买用不完的东西，我就说拿来给亲戚试用参考参考，也免得她母亲发现然后扣零钱。” 化妆品似乎是挺有名气的牌子？金序雅边打开美甲油边注意包装，佐藤学姐还挺大方的，随便就借出来。 “如果没把假期作业都扔给我，确实大方。” 是佐藤学姐会干出来的事呢…… 手里小圆镜和露天忽明忽暗的光线不方便，金序雅一手拿着美瞳，一手捏说明书，到鹤尾町站洗手间，半天才怼进去。 戴美瞳时没注意，坐在去江户的快速电车上，盯久车窗映出的影像，金序雅隐隐害怕。 班上同学也有染发，戴美瞳之类的，本以为习惯，今天才发觉看别人和自己用区别太大了！ 南云前辈弄的妆容倒不是丑陋，硬要形容……实在惹人注目！护栏那边的女生直勾勾地看过来，对面的大叔眼神躲躲藏藏，身旁大婶嫌弃撇嘴的影像被车窗暴露。 按在膝上的手掌渗出冷汗，明明穿的是修身牛仔裤，她却紧张得像穿遮不住屁股的超短裙。 等等，那几个女生，好像就是她班上的同学！ 金序雅脑袋一阵眩晕：“南云前辈……有带书本之类的吗？” “好像，就这个。”他捏着巴掌大的美瞳说明小册子。 完了，真的完了！ 要是她戴金发美瞳，涂指甲的浓妆形象被识破，传到班上，甚至被金序俊知道的话…… 只能转学了！ 可转学之后的花销……金序雅低头扯直手机挂坠，圆头皮鞋的鞋尖相互角力。 异能者超乎寻常的听觉辨识出班上同学的窃窃私语： “唉，你看那金发辣妹旁边——好像是学生会的南云前辈？” “瞅着也像，刚才他拿的什么手册给那辣妹！” “首席安全男士不安全了！那今年会不会没有花粉季……” “说不定是亲戚？南云前辈那性格能泡到那样的……” 金序雅松了口气，没被发现真是太好了。 同班同学在江户著名的商业中心星谷区下车，金序雅跟随南云前辈，换乘江户市内普通线。 过两个小站，忽然上来一个怪异乘客，打扮看似时代剧富家宅邸雇佣的女仆。金序雅被那独特服装吸引，又猛地偏过头。 那，那女仆装是怎么回事！不，是那人怎么回事？敞开那么大的领口，里边白花花全都暴露，在电车车厢里！ 以为是江户市的个别开放异装癖，金序雅的念头持续不超过一个站，立即被另一边车厢上来的修女击破。 她从小受母亲影响培养的圣洁宗教观念，今天被彻底亵渎——上帝！哪个教派的修女服开衩那么高？ 金序雅无奈固定视线在正对自己的车窗，非礼勿视。兴许是她不够虔诚，车厢里的异装癖越来越多，以至于她的视线无处安放，干脆闭上眼装睡，顾不上耳根的躁红。 “金同学，你是不是没去过海边？” 南云前辈居然还有心思开玩笑。 “南云前辈，我分得清场合。” “准备到地方了，你也要换——”南云前辈在耳旁恶魔般低语。 手机挂坠瞬间被绷……断了！ “你不是见过设计图么？” 视觉遭到车厢里异装癖们的冲击后，金序雅心里居然没那么抵触了，她的装束花哨是花哨了些，至少遮得算严实。 接下来看到成千上万的异装癖汇聚于集现代建筑艺术与城市标志于一身的江户国际展示场，她内心的波动趋于平静。 这座以艾兰斯著名建筑师和历届知名国际贸易展会举办地而列入国中教科书里的场馆，是年幼的金序雅心中与江户塔齐名的“神圣之地”。 小学春游时计划进场馆内参观，因为突发事件，成了内心里的遗憾。 想不到今天以这种方式故地重游，金序雅走向“异教徒”的队伍末尾，视线颇为复杂。 南云前辈拉住她：“金同学，不用排队进去。” 金序雅诧异回头。 “在外面就行了。”南云前辈手指场外三三两两聚集拍摄的异装癖——前辈科普说是COSPLAY，“票太贵，经费不够。” 她呆滞望向川流不息的六车道，人行道上偶尔探头探脑朝这边看来的路人。 算了，都决定要异装，在哪都一样，她接过大包。 粉色蝴蝶领结，白色雪纺衫，蕾丝花边点缀的粉白层叠式短裙，薄纱手套，吊带袜，安全裤都是她拿南云前辈给的清单，戴口罩墨镜跑一家家店铺，根据自己尺寸买的。 包装崭新寄存在前辈家——金序雅家那点空间没地藏。 “唉？”明明穿戴完毕，包里怎么还有东西。 她好奇拿出硅胶状物和说明书。 “南·云·前·辈！”金序雅恼羞成怒出来，以娇弱之躯举起健壮的南云前辈，见引起周围人瞩目又赶快放下。 对方整理凌乱的衣衫，平淡回复：“演戏要演全套。” 她轻抬手臂在前辈面前转一圈，展示合身的华丽衣裳，裙摆微微扬起，白吊带袜贴紧纤细小腿曲线，宛如芭蕾舞者灵动优美：“这样足够了。”只要不开口，金序俊站在面前都认不出。 “那，你把上面的台词大声念一遍。”南云前辈也扬了扬手中的纸条，“两天时间，大声念出来就不用戴那个。” 他补充说，可以先到一个名叫AA的友人提供的临时住处练习，娴熟了再来场馆外检验。 取来纸条，警惕瞧一眼前辈，小心展开。 脆弱的纸条被扯断。 “有情感的念，嗯，学佐藤的腔调就好，脸别绷着，笑一个。”恶魔的低语再度响起。 “南·云·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