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神秘故人(下)
“莫非此人是郗超?”岑翊首先便想到了郗超,在他的印象中,郗超是桓温的谋主,桓温对其极为信赖,应该是慕容垂提到的三人之一。 慕容垂却摇摇头:“非也,郗超郗景兴虽确为其中之一,但并非我所说的故人。” “小子愚钝,还请宾都侯赐教。”其实岑翊除了郗超之外,还想到了诸如桓氏自家子弟,甚至想到了陈郡谢氏的谢安谢玄叔侄,毕竟这个世界与自己的认知发生了偏差,但他随即打消了自己的这些想法,桓氏子弟中或许桓冲能成为其中一员,至于谢安叔侄,虽然才能出众,但是他们的利益诉求与桓温并不一致,否则历史上也不会出现谢安活生生耗死桓温的情形了。 正在岑翊胡思乱想之际,慕容垂开口说出了谜底:“此人姓宋名澹,字宁清,与郗超郗景兴、王猛王景略同为桓元子所依赖之人。”果然没有自己所想之人,可是岑翊心里却翻起了惊涛骇浪。王猛?那个原先历史中帮助苻坚建立鼎盛前秦不世霸业的,有着“关中良相唯王猛”美誉的人,居然成为桓温的左膀右臂?难怪前燕还存在这个世界上,难怪桓温代晋自立,也难怪,岑翊偷偷瞟了一眼,慕容令这个金刀计的受害者还活着。可是这个宋澹又是何许人也?岑翊搜肠刮肚,却始终想不到这个名字的来历。 “当年枋头相持之时,他便暗中传信与我,点出我彼时之处境,这种感觉便如今日一般。”他天生枭雄之姿,并不喜欢被人看透自己,当年这种不满之情也是慕容垂拒绝出逃晋朝而选择秦国的原因之一,只是如今这种感觉再次出现之时自己已经是寄人篱下,倒也释然了许多。 岑翊按捺下心中激动之情,连忙问道:“侯爷可知这宋澹籍贯何处?” “不知,宋宁清此人不似王景略与郗景兴,行事颇为神秘低调。”慕容垂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答道。 “那这宋澹住在何处?是建康吗?”岑翊心中隐隐觉得自己很多问题可以通过这个宋澹解开,故而有些迫不及待,见慕容垂凝神看向自己,以为自己这么热衷于一个敌国重臣引起他的不满,便又辩解道:“宾都侯既然觉得小子与宋澹颇为相似,在下便想见上一见。” 谁知慕容垂顿时给他浇上一盆冷水:“此人已经于三年前亡故,并未留下一子半女。” 此时,一直在一旁没有说话的慕容令却突然开口道:“或可去寻阳一试,听闻宋澹晚年辞官之后,便居住于此。他虽没有亲生子女,却收养了一对姐妹作为自己义女。”话音刚落,岑翊便见慕容垂一双鹰眼盯着自己儿子,似乎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良久眼神方才缓和转头对岑翊道:“也罢,道全所言不假,日后你若真想去寻,就看你的造化了。”说罢,站起身来,对慕容令吩咐道:“去请安武过来。”安武便是邓景的字,慕容令应声而去。 岑翊这时方才想起来自己的本来目的,连忙恭声道:“岑翊受困于府中,还望侯爷能带小子出府。” 慕容垂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开口道:“子羽是道安大师高徒,七日法事之后,道安大师自会带你离府而去,又何须多此一举。” “可是我本不愿出家为僧啊。”岑翊把自己的想法脱口而出,又觉得不妥,想了一会后又道:“听拓跋度云说,那位拓跋纥根应该藏身于侯爷的随行侍卫之中,在下愿帮侯爷将此人揪出来。” “不用去了,当邓三看见你被我领走的那一刻,拓跋纥根此人要么已经逃走,要么已经不在人世,反正不会再出现在我随从之中,你去了也是白费力气。”慕容垂淡淡笑道。 “那邓三呢?难道令郎去找邓景不是为了捉拿邓三?”岑翊也不知道邓景官职爵位,便只能直呼其名,不过慕容垂也知道岑翊并不真的是邓府仆役,倒也不以为意。 “邓三这种小角色,子羽认为他真的能在这次刺杀之事中承担重要任务吗?”岑翊默然,慕容垂说的不无道理,邓三连自己一个毫无势力而又手无缚鸡之力的小角色都拿捏不住,确实难成大事,但是他嘴上却不服输,还口道:“可是邓三在真定郡侯府中多年,要收买他的代价必然不低,况且他好像还知道背后主使。” “那就更留不得他性命了,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若我所料不差,此时邓三已经是死人一个。”见岑翊似乎不愿相信的神情,慕容垂微微一笑,走近两步道:“不如你我打一个赌,若能找到邓三,我立刻带你离开真定郡侯府,慕容垂一言九鼎,决不食言。若找不到,那就恕慕容垂爱莫能助了。” 谁知岑翊沉吟一番之后,摇头道:“那我岂不是必输无疑?方才我细想了一遍,此番刺杀陛下能说服拓跋氏为之效命,还赔上亲族成员作为死士,此事绝不会如此简单。必输的局我又如何能与侯爷相赌?” 慕容垂仿佛早预料到他会这般回答一样,并无讶异之情,只是随口问道:“子羽好像很看重拓跋氏?” 岑翊暗道那可不是,历史上你儿子慕容宝被拓跋珪大败于参合陂,你虽取胜却因此吐血丢了性命,最后建立的后燕也亡于拓跋珪所建立的北魏之手,不过这些话岑翊也就只能想想,可不敢当着慕容垂面说出来,只能含糊道:“拓跋什翼犍一代雄才,他的子孙想必也是人才济济。” 慕容垂却摇头表示不赞同:“可惜他的子孙也出了拓跋寔君与拓跋斤这样的弑父败类。”岑翊暗叫惭愧,自己只了解拓跋珪的北魏,对他的祖上代国并不了解,好在慕容垂并没有细究,转而问道:“既然此事不简单,那依子羽之见,真正的刺杀计划应该是什么?” 岑翊老老实实答道:“只觉不妥,未曾细想。”慕容垂还要再问之时,邓景在慕容令的陪同下匆匆而来,他见到岑翊便道:“陈羽,法事即将开始了,道安大师催促你赶快回去。”岑翊一脸求助的样子看向慕容垂,心想这一回去可就再难脱身了。慕容垂见他一副哭丧脸的样子哈哈一笑,将邓景拉到一旁,窃窃私语了好一阵子,中途邓景还朝自己看了几眼。最后慕容垂声音稍稍大了一些,只听得他说道:“此事我一力承担,道安大师处就劳烦安武了。” 邓景一脸严肃,郑重其事答道:“此事于我邓氏无疑灭顶之灾,一切皆依从伯父安排,邓景邓翼无有不从。”说罢,也不再催促岑翊,神色匆匆便离开偏厅。 待邓景离开后,慕容垂闭眼凝神了好一会,他不明白自己为何突然为岑翊解围,只是直觉告诉他岑翊也许在日后会给他的生活带来一丝变化,虽然他并不清楚这个变化是有利还是有害,但他原意冒险尝试。过了好一阵子方才睁开双眼,对岑翊道:“我们再来打一个赌,这次可由不得你不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