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塑料工业网 - 武侠小说 - 苍炎剑歌在线阅读 - 第二章 打擂

第二章 打擂

    明弈的突然而至令赵慕很是高兴,他一连三天笑不拢嘴,下人们总能看到侯爷在某个没人的角落里突然大笑起来;他还亲自为明弈安排住处,凡是生活所需用度,均是侯府最高标准。

    一日午后,两人正在院中饮茶,赵慕喝完一杯后长叹一口气,道:“只恨未能早与明兄弟相识!”

    明弈微笑道:“相遇是缘,缘分到了自然会遇到。”

    恰好下人来报赵慕的两位公子回家,赵慕便唤人把公子带来。没多久,侯爷夫人陈氏带来了两个男孩,长得一般模样,原来是一对双胞胎。

    赵慕指着明弈对两个孩子道:“这是你们的明叔叔。”

    两个孩子恭恭敬敬地给明弈磕头,道:“明叔叔好。”

    明弈忙扶起二人。

    赵慕对两个孩子道:“你们去先生那里一月有余,都看了哪些书?学了哪些道理?回头我可要考你们,你们先两个坐在一旁,我和你们明叔叔有话要说。”

    两个孩子道了声“是”,便坐在了亭外。

    赵慕对明弈道:“明兄弟,想我先祖荣德公,随神宗东征西伐、驰骋天下,是何等的威风潇洒?自神宗赐荣德公陆阳侯一爵,到我赵慕一辈,已历十二世,只可惜家风不再,一代不如一代,如今只落得一个空享爵禄、苟图衣食的境地,我愧对列祖列宗啊!”

    说着,赵慕掩面哭泣起来。

    明弈安慰道:“大宋暗弱,不尚武力,武将军官多有此感,侯爷不必过多自责。”

    赵慕摇头,指着两个孩子道:“子孙后辈吃惯了锦衣玉食,便再不愿上马执枪。一个武学世家,传到今日,竟再无一人精于武艺!纵使这次有明兄弟相助,让陆阳侯府免受灾祸,那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明弈问道:“那曾闻侯府三次蝉联拜剑大会魁首,却又是何故?”

    赵慕道:“实不相瞒,过去一位武林前辈曾在府里住了三十年。拜剑大会十年一次,他便帮了侯府三次,他武功高强,只要有他一出手,便没有不是第一的道理。只可惜这位前辈平日里只好喝酒,从不问他事。他初到侯府时,我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童,等到我继任爵位、他离开之时,对他的事情还是知之甚少。”

    明弈看着那两个男孩,不过十来岁的样子,嘴角一扬,心中已然明了,便道:“若侯爷不嫌弃,我愿意在侯府多住一些时日,将我的功夫传授给二位公子。”

    赵慕连忙起身便拜,道:“若是如此,那便是侯府之大幸!”他又转身对两个孩子道:“雪儿、霁儿,快来拜见师父!”

    两个孩子又是跪在地上,向明弈恭恭敬敬地行李道:“赵雪、赵霁,见过师父!”

    明弈扶起二人,笑道:“两位公子冰雪聪明、仪表不俗,日后必成大器。”

    那日起,赵雪、赵霁二人便代替他们父亲,时时刻刻缠着明弈。

    明弈见二人对武学如此积极,不仅听话认真,而且所授基础功都能飞速练会,心中不禁奇道:陆阳侯一脉果真是习武之才,我若倾囊相授,二十年后,难保武林中不会又多了一对英杰。

    才练了十天基本功和一套拳法,明弈便找来两把木剑丢给二人,道:“我看二位公子天资过人,又长得健硕,从明日起,我便教你们使剑,如何?”

    赵雪、赵霁一听到能够使剑,两眼直冒光,一个劲地向明弈磕头,不停道:“多谢师父,多谢师父!”

    明弈拉他们起身,又道:“不过有一点须叫你们知道,我并非师出名门,所使剑法路数混杂——也上不了什么台面。日后你们使剑,若旁人问起剑法名称、传剑者何人,你们只需说是看别人使剑胡乱学的几招几式便行,既无人相授,也没有招式名称……你们可清楚?”

    看着明弈认真的表情,两人点了点头,道:“谨遵师父教诲。”

    一转眼又是十日,这天赵慕走进后院,只见两个孩子正跟着明弈学剑,明弈远远见赵慕来了,便让两人自己练习,然后向赵慕走过去。

    明弈道:“侯爷找我?”

    赵慕邀他在亭子中坐下,给两人都倒上一杯茶,示意明弈喝水。明弈举杯一饮而尽,而赵慕把玩着茶杯,却没有喝。

    “明兄弟,”赵慕突然开口道,“你到我府上也已经二十五日了,终日只是陪两个孩子练剑,从不见你有任何事务,你来临安是否……”

    明弈忙道:“侯爷所托,不敢懈怠,我漂泊在外,自然也没有什么闲事缠身。”

    赵慕笑道:“我就想问你在临安有没有什么朋友,看你整日在府里太闷了,想叫你多出去走动走动。”

    明弈微微一笑,道:“未曾请侯爷示下,因此不敢擅自离开。”

    赵慕道:“明兄弟这是哪里话?侯府便是你的家,进出随意,今日不妨便出去逛逛吧。”

    明弈心道:侯爷似乎有意让我出府,想来是有些事情不能叫我知道,也罢,便出去走走吧,顺道去花谷看看。

    明弈拱手道:“那就多谢侯爷了。”

    吃完午饭,明弈便离开了陆阳侯府。

    陆阳侯府所在的永安巷,住的清一色都是大户人家、豪门望族,是以街道上人烟稀少,楼宇间万籁俱静。

    出了永安巷,便是临安西边的朱雀大街,这里却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与永安巷可谓是天差地别。

    明弈顺着人流往西走,不一时就到了一处宽敞的场坝,几百号人围在场坝的一角,明弈心中好奇,走近一听时,原来是一个武术班子在此处卖艺。

    明弈心道:都说江南人最见过世面,这种小儿把戏有何好看的?

    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便要走,刚一转头,左肩就被人用硬物敲打了一下,再回过头来,眼前站着一个年轻男子,一身白色锦缎,手握石玉画扇,看得出来是一位富家子弟。

    只听那人笑道:“兄台何故叹气?你若觉得他们不行,便掀了他们的场子,这才叫做好玩。”

    明弈微笑,道:“阁下见笑了。我与他们并无过节,何必去结下梁子呢?”

    “哦?”那人道:“那恐怕兄台并不知道这擂台是何作用是吧?”

    明弈道:“江湖儿女,卖艺挣钱,还有何用?”

    那人摇摇画扇,道:“非也。听兄台口音似乎不是临安人……即是如此,不知道也难怪。”

    明弈拱手道:“在下明弈,还望公子赐教。”

    那人道:“不敢当,不敢当。我叫陈度安,明兄不知这擂台的用处,请随我看。”

    顺着陈度安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擂台的西南角挂着一张锦帆,上面写着“拜剑预试”四个字。

    陈度安道:“每十年一次的拜剑大会,本来只是朝廷用来削藩撤爵的手段;从上一届开始,皇城司还请了少林、华山、五湖、丐帮几个大门派共赴拜剑大会;谁知这一届开始,不论你是大门派还是小门派,皇城司都请了个遍。而这个擂台,本是给与会的门派切磋试底所用的,现在倒成了为那些来凑热闹的小门小派准备的。”

    明弈往那擂台上细细望去,才发现确实是几个武林好手在比试。

    他不禁眉头一皱,心道:皇城司此举不善,莫不是要借着教宝的名字……

    明弈回过头来对陈度安道:“原来如此,多谢陈兄弟相告。”

    陈度安道:“明兄客行临安,何不上台露两手,赢那皇城司预先准备好的二十四坛好酒,也算留得一个纪念。”

    明弈看向主台那边,果然摆放着几个酒坛子,想来应该是共取二十四个小门派参会,眼下还剩六坛。

    明弈回头笑道:“陈兄弟又怎知我定会武功?又如何赢得那好酒?”

    陈度安摇头道:“不确定。但若果真遇着一位武林高手,岂不是福缘幸事耶?”

    明弈道:“好,便冲这一个‘缘’字,我今日定请陈兄弟喝他皇城司的酒!”

    言毕,明弈左脚点地,人已跃向天空,再定睛一看时,他已经缓缓落在擂台之上。

    陈度安到茶楼上坐下,轻摇画扇,道:“我果真慧眼识人。”

    明弈这么一落在擂台之上,台上本在较量的两人都停下手来,不知发生了什么情况,台下的观众也是一片哗然,皇城司的安燮并不在此处,是以主台上并无人认得明弈。

    主台之上,判官问道:“台上是何人啊?为何擅闯擂台?”

    明弈拱手道:“既是擂台,便是叫人闯的,我上台来,自然是要打擂。”

    台上两人怒道:“台上已经有人在比,你不懂得先来后到么?”

    明弈笑道:“看你们两个挥拳舞剑的样子,像两个打架的孩童,我哪有时间跟你们空耗?”

    听他这么一说,谁还按耐得住?那两人一齐出剑向明弈刺来,判官还没来得及喝止,两人的剑已经到了明弈胸前。

    眼看明弈就要被左右两剑穿胸而过,不少观众怕见血,纷纷扭过头去。

    只见明弈身体微微向右一转,先是躲过了右侧的一剑,左手两指同时夹住了左侧那人的剑尖,那人只觉得长剑似乎紧紧插进了岩缝之中,再动不得丝毫。

    明弈两指稳稳夹住剑尖,那持剑者只觉得一股寒气自长剑绵绵而来,转眼间手腕已经僵直难动。

    众人皆是惊奇。

    右侧那人一剑不中,又是挥剑砍来。明弈左手一拽,喊了声“去”,只见那左侧的人登时被手中的长剑带走,直直地朝右侧那人冲过去。

    众人又是一段惊呼。

    右侧那人只能收剑避让,左侧那人就直接冲下了台去。

    台上那人骂道:“你使的是何妖术?”

    明弈笑这些粗使功夫的人只懂得一些外家招式,对于内家功法完全不知,自己内功精湛,纵使再来十个这样的对手,也不在话下。

    明弈笑道:“我就站在这里,还未出一招一式,你们便已经敌我不过,还说什么‘妖法’,你若是怕了,离去便是。”

    那人吐了口唾沫,道:“我呸,你会使妖法,赢了又有什么光彩?我不屑与你斗争!”

    说完,那人便阔步走下台去了,众人皆笑。

    “这……”判官看着眼前的景象,又看了看周围的几个官员,道:“台上侠士,可报上名来。”

    明弈朝主台抱拳道:“在下明弈,日月之明,黑白之弈。”

    判官命人在榜上写下明弈的名字,道:“守擂者,明弈,何人敢战?”

    话音刚落,一个灰袍男子从茶楼上缓缓落下,陈度安笑道:“又一个大侠就坐在我旁边,竟然没瞧见出来。”

    那灰袍男子对明弈道:“阁下使什么剑?”

    明弈鞠了一躬,然后拔出腰间竹笛,道:“只有竹笛一支。”

    “哦?”那灰袍男子冷笑一声,然后抽出背上的长剑,道:“紫霜啊紫霜,你出世二十年,没想到竟被一支竹笛瞧不起。”

    明弈远远地细看那柄剑,剑身薄如蝉翼,剑纹刻画有秩,剑的周遭似乎弥漫着一股寒气,的确是把好剑。

    明弈有些后悔托大,以竹笛战名剑,不是理智之举。

    明弈抱拳道:“在下仅有这只竹笛为伴,暂且一试,还望阁下手下留情。”

    明弈摆出了一个“请”的架势,那灰袍男子前一刻还在扶剑,突然之间便已经出剑直奔明弈门面,身法之快连明弈也吃了一惊。

    明弈挥笛虚挡,且挡且退,那灰袍男子出剑奇快,却又不似先前胡人那般虎狼奔袭,而是快而不紊,速中有度。

    那柄紫霜确属宝剑,一招一式之间似有剑气萦绕,引得风声呼呼作响,明弈也不敢用竹笛偷戳那人的手腕,恐竹笛被剑气斩断。

    那灰袍男子见这人防守得游刃有余,也颇为吃惊,未曾料想世间有年轻之辈能接住自己的剑招,先前因其出言太狂的气已经消去许多。

    他心道:此人武功不错,我须不伤他性命,且将这三十六路极云剑法一一使来,看看他能防到哪一手。

    那灰袍男子如是想着,便不再拼力出招,而是力求招式的完整,还真就将其“极云剑法”从头使来。

    明弈以竹笛接剑招,本就难以抵挡,眼下见对方气力稍卸,正不知是何意,待得又拆过十来招,才突然发觉这些剑招间的规律关联,心中豁然开朗。

    明弈心道:这位大哥有意要用剑法试我,我且同他喂招。

    两人在台上,一攻一守,一往一来,足足交手了百来个回合,那灰袍男子一直进攻,却也不能稍占优势;明弈一直防守,却也不曾露出半点破绽。

    两人过招行云流水,在旁人看来仿佛是师兄弟相互喂招一般,更是惹得看官一致喝彩。

    不少人喊道:“这样的比试才是个样子嘛!”

    两人交手已过三刻,极云剑法也将使尽,那灰袍男子一贯沉着的脸忽然露出了一些愠红。

    他心道:羞矣!此无名小卒竟以竹笛接我三十五路极云剑法!若传扬出去,还叫我极云派有和脸面?

    还剩最后一路,那灰袍男子以气运剑,力道不再似先前那般平和,一道道光影袭来,似无数尖冰向明弈攻去。

    明弈心道不好,对方突然来势凶猛,自己再也防守不了。

    他不再多想,又是左脚蹬地,一跃跳上半空,脚尖点竹竿,立在了“拜剑预试”的锦帆杆子上。

    只见他横过竹笛,放在口边吹起来。

    那笛声清澈悠扬,似溪水流经山林,又似微风掠过绿地,叫人心旷神怡。

    陈度安在楼上一听,不禁拍案叫好,道:“明兄文武全才,好个人物!”

    众人正不解明弈为何突然吹笛,只见那灰袍男子面露难色,他收剑入鞘,先是出指封了自己的几个xue道,然后立即盘腿坐下,闭目吐纳。

    众人皆奇。

    那灰袍男子心中奇道:此人年纪轻轻,内功竟如此了得,借笛声扰我心智、乱我气血,功力似不在恩师之下……如此奇才,真世间罕有!

    明弈立在杆头吹笛,灰袍男子盘在台上打坐,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明弈一曲终了,他缓缓落地,那灰袍男子也缓缓睁眼起身,两人一见,竟于台上互相行礼。

    那灰袍男子道:“明兄弟之武学,我今日服矣!”

    明弈道:“阁下三十六路极云剑法果然名不虚传,明弈今日取巧得胜,并非在剑法上赢得阁下一招一式,明弈对极云剑法心悦诚服。”

    “哦?你竟然认得我使的剑法?”那灰袍男子眼中除了钦佩,更是惊奇。

    明弈道:“想必阁下便是极云派墨老前辈的二徒弟,别胜春,别大侠吧。”

    “咦!奇哉怪也!”那灰袍男子的确如明弈所说,正是来自长白山极云派的别胜春。

    众人看得一头雾水,怎么两人还聊上了?这还没分胜负啊。

    那判官擦了擦额头的汗,问道:“你们两个到底是谁赢了?”

    别胜春指着明弈道:“是这位明兄弟赢了。”

    明弈忙道:“未分胜负,全凭别兄相让,应该是别兄赢了。”

    判官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如此相让的,一旁的一个小厮在他耳边道:“此二人武功高强,远胜前几日之徒,不如都录上去,也方便我司大事。”

    判官点了点头,对台上的二人道:“鉴于二位技艺超群,算是你们都赢了——台下可还有挑战的么?”

    此言一出,无人应声,那些背了剑来的直骂今日气运不好,遇到高手了。

    “既然无人,”那判官道,“那今日的赐酒便是这二位的,明日午时三刻,还是在此处设擂。都散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