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死之人
深夜的都灵顿正经历着一场暴雨的洗礼，从天空中落下的雨滴会带着工厂的废气和积压的雾霾一起消失。 在这见鬼的天气里，就连浮空艇都无法起飞，这些游弋在云层中的铁鲸担任着“耳目”的职责，负责维护都灵顿的日常治安。 身上绘有纹身的男人抽着烟，靠在柱子上，无聊地望着天。 码头里正在卸货，那些来自远东的船只总会带些“多余的”货物。在靠近都灵顿时，船上的水手会放下舢舨，借着暴风雨躲过警备厅的巡视，在下城区的私设码头上卸货，最后流入都灵顿。 暴利让这一行长久的存活在阴影之中，在背后大人物的庇护下，每个人都会从中获取自己的利益。 突然间，他看到有个人影从远处走了过来。 “离远点，这边不开放！” 男人高声喊道，他想这应该是某个刚从酒馆被扔出来的醉鬼，如果是以往遇见，他肯定会将对方狠狠揍上一顿。 但今天的货物很重要，老大说过，不能节外生枝。 可那个醉鬼似乎并未听到自己的话语，他依然在往这边走来。 男人握住了身边的铁棍，骂骂咧咧地站了起来。 随着距离的拉近，他终于看清楚了来人的模样。 对方穿着得体而考究的服饰，脸庞被遮在礼帽下面，看不清具体的模样。他手里拄着一根黑色手杖，上面用黄金勾勒出了不明意义的线条。 不像什么醉鬼，反而是像是个夜半访友的绅士。 年轻绅士抬起了头，脸上笑容和煦，问道： “请问，这里是绿火帮的地盘吗？” 男人握着武器的手紧了紧。明明对方脸上带着如此灿烂的笑容，话语也是彬彬有礼，可他依然觉得浑身不自在。 就像是被什么野兽盯上了一样。 看到男人的反应，年轻人了然地点了点头，手杖拄地，自言自语道：“看来没找错……介意帮个忙吗？” 伴随着剧烈的疼痛，男人愕然低头，看到了自己胸口处那一截突出的锋刃。 “恶人就应当下地狱，不是吗？” …… 杀戮很快便停止了。 那个不速之客拖着身体从火海里走了出来。他看起来情况不是很好，血液和雨水浸湿了他的风衣，有自己的，也有别人的。 手杖被他夹在腋下，黄金铸就的纹路似乎因为经历了血的洗礼而变得鲜活起来。 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错觉，那些纹路就像是在缓慢舞动的触手。 撑着雨伞的中年男人摇了摇头，将这个荒谬的想法扔出脑海。 他迎了上去，问道： “卫斯林，感觉如何？” “还行，你也知道，我比较特殊。” 名叫卫斯林的年轻人回了一句。说着，他伸手，顺着胸口处那个巨大的伤口探了进去。 随着一阵龇牙咧嘴的表情变换，一枚染血的子弹就这么被掏了出来，掉在地上。 “不死的猎魔人嘛，我懂……” 看着那枚足以撂倒野猪的弹头，中年男人嘴角抽搐，决定不再跟卫斯林讨论这个话题。 递给卫斯林一支雪茄，两人开始蹲在屋檐下吞云吐雾，燃烧的烟头在雨夜中明灭不定。 卫斯林一边抽着烟，一边嘟囔道：“你的品味还是如此糟糕，莱伯斯。” “随你，反正这应该是你从我这儿弄走的最后一根烟了。” 莱伯斯耸耸肩，无所谓道。 卫斯林愣了一下，表情诧异：“怎么？” “我要退休了，卫斯林。” 拍了拍自己因为迈入中年而逐渐鼓胀起来的肚皮，莱伯斯无奈地说道： “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这种不死者一样永葆青春的。 朋友，我们是会老的。我总不能给你做一辈子的经纪人，是时候该有自己的生活了。” 卫斯林沉默了片晌，发现确实如莱伯斯所说。 他依然年轻，可对方已经是个中年人了。 年华老去，无论是在自己那个科技发达的前世，还是在这个充满蒸汽的世界，都是不可避免的话题。 非常伤感。 “我给你找了个新的经纪人，是个不错的新人，就和当年的我一样。” 拍了拍卫斯林的肩膀，莱伯斯站了起来，说道： “至于我，都灵顿可不是个适合养老的地方，这里到处都充斥着恶心的蒸汽，我准备去环球旅行。” 卫斯林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沉默地抽着烟。 “总之就是这样。” 拍了拍手，莱伯斯颇为向往， “下次你再看见我，应该就是在报纸上了。来自都灵顿的旅行家完成了环球旅行，这样的新闻标题想想都让人兴奋。” …… 早上，卫斯林从昏睡中醒来。 看着外面的大太阳，他知道莱伯斯那个混蛋已经离开了。 低头，卫斯林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口已经消失不见了，就和往常一样。 子弹和利斧撕裂出来的伤口消失不见，甚至连痕迹都没能留下来。 如果不看卫斯林身上那些如破碎线条般的刺青，他的身躯相当完美无瑕。 披上衣服，卫斯林简单刷了个牙，往楼下走去。 门铃声响起，卫斯林有些疑惑。他并不记得自己今天有预约什么访客。 门打开了，站在门外的是个年轻女孩，十七岁左右，正是最美好的年纪。 “你好，是卫斯林先生吗？莱伯斯叔叔让我过来的，他说这里有一份工作很适合我。” 女孩彬彬有礼，却并未显得拘束，目测受过良好的教育。 绯红色的头发柔顺地披散在她的肩上，似是倾倒的杯中酒液。 阳光从女孩身后洒了过来，将她映衬得如人间天使。 “我就是卫斯林。” 卫斯林突然反应过来，一把抓住想往里钻的女孩，声音不由得拔高了八度： “莱伯斯说的那个继任者就是你？！” 见卫斯林有些不相信，女孩从口袋里掏出来了一封信，递给了卫斯林。 “我叫耶芙，这是介绍信。” 卫斯林拆开看了一眼，一眼便认出这的确是莱伯斯的笔迹，不由得揉了揉眉心。 他从未想过，莱伯斯给自己挑选的继任者，居然是这么一个女孩。 该死，这个娇滴滴的女孩子知道自己找的这份工作是干什么的吗？ 让她去跟那些神头鬼脑的家伙谈生意？ 卫斯林想都不敢想。 “你知道这份工作是做什么的吗？” 卫斯林犹豫了一下，问出声来。 耶芙倒是毫不犹豫，她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言说的欢快： “当然知道，就是接下别人的委托，然后寻找证据，最后一锤定音……侦探不都是这样吗？你看，我连东西都备好了。” 是啊，是个锤子…… 心里冷笑着，卫斯林这时才注意到这个叫耶芙的女孩身上的奇怪打扮。 她正笼罩在一身肥大的黑色风衣下，鬼鬼祟祟，生怕别人发现了自己。 如果抛去这张青春靓丽的面孔，女孩看上去不像是前来接任莱伯斯的新人，更像是下城区兜售违禁品的小贩。 莱伯斯那个家伙究竟在想什么？ “可惜我既不是侦探，也没兴趣玩什么侦探游戏，你可能要失望了。” 卫斯林想要拒绝这个女孩子，他委婉地说道：“如果你没有什么特长的话，我很难认为你能胜任这份工作。” 说着，他准备把耶芙提出去——就像是提猫一样。 耶芙愣了一下，从手提包中抽出一张纸片：“我可以付费实习的！” 看着那张数额大的令人发指的支票，卫斯林不争气地咽了口唾沫。 他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换上了满脸笑容： “恭喜你，你被录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