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阿克索

    商陆的父亲手持剑柄，用指尖弹了下剑身。剑身发出清脆绵长的响声。他满意的点点头，摸了摸孩子的脑袋，紧皱的眉头之下，有光亮的泪珠闪现。手里的剑并没被不易察觉的温情感染，依然散发着阴冷的光芒。

    “保护好自己。”

    父亲吹灭桌子上的灯，转身，推开暗门，纵身离去。留下商陆一人揣摩夜的打算。

    漆黑的夜变得喧闹。嘈杂声和一股腥臭味越来越近。

    男人右手持剑，剑尖指天，左手食指无名指自下而上，从剑身划过，整把剑瞬间被烈焰包裹。山顶上的房屋和树木被火光照亮，在漆黑的夜色下，在这一刻，他代表着能够终止邪恶的唯一希望。

    “征蛮先锋丹承。”说话的人，身材魁梧，青面黑皮，铠甲一样的肌rou黝黑发亮，山林野兽见他，躲避不敢前进一步。他左手是木头做的义肢，经过罪恶的洗礼，散发着邪魅的光芒，跟他浑然一体。他端坐在一头巨狼背上。巨狼足有一人高，脖子上挂了一圈从山下打劫来的脑袋，狡诈的眼睛被血腥味浸染的通红，满是凶狠和仇恨。身后的巨狼个个如此。“好久不见。”

    “阿克索。”丹承把剑插在地上，对眼前因杀人太多，充满腥臭味的领头狼魔兵说道。“又见面了。”

    阿克索从巨狼脖子上揪下一颗脑袋，放在嘴里用獠牙撬开，吸食乳白色的脑浆。吸食两口，他便把脑袋丢在地上。巨狼捡起脑袋大快朵颐。骨头碎裂的声音，谱出一首诡异的曲子。

    “把东西交出来。”阿克索摸着巨狼的脖子，又揪下一颗脑袋扔在地上，巨狼两口吞下这颗新鲜没被开封过的脑袋，又是骨头碎裂的声音。巨狼身上的他说道，“兴许还能饶你儿子一命。”

    丹承心头一颤，自责平常警惕不足，把商陆也置于危险当中。今天免不了一场恶战，不然后患无穷。

    他拔剑跃起，火焰随他身形闪躲，剑锋直指阿克索。虽然没有必胜的把握，事到如今，退无可退，只有殊死一搏。他越跑越快，阿克索和他身下的巨狼岿然不动。火光到处，让人看清楚他的脸上除了凶狠之外，还有不屑和得意。

    阿克索身后的巨狼群，在魔兵的呵斥下，一跃而起，瞬间把丹承围在狼群中心，形成一到保护墙，使他没法再靠近阿克索半步。魔兵骑着巨狼，逐渐缩小包围圈，露着獠牙向丹承冲撞过来。

    商陆从他父亲走后，身子开始发烫，有一股烈焰要从体内喷涌而出。他不停地喝水，借凉水压制住这股热气。一壶水被他喝的一干二净，状况没有丝毫减轻。他把水壶扔掉，脱掉衣服躺在地上。热量被冰冷的山体汲取，让他稍微好受一些。这种情况从小就有，来得快去得快，从没像今天这么强烈。种种不适让他担心起自己的父亲。他把耳朵靠近墙壁，屏住呼吸，想尽可能多的获取外界信息。

    丹承虽然解决掉了两个狼魔兵和两只巨狼。但是自己也身受创伤，胳膊被巨狼咬伤，再看自己时，已是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撕裂的伤口是一张喊叫不出声音的嘴巴，不停流血。剑上的火焰越来越小，他渐感体力不支，知道自己越来越危险，在这种情况下，他用尽全力，朝一头巨狼刺去。巨狼行动敏捷，跳开躲闪过去。

    包围圈露出一个缺口，丹承趁机朝山下跑去。他要把他们引到离木屋足够远的地方，保证商陆的安全。他清楚自己的处境，也预想过自己的结果，只不过这一天来的太快，让他猝不及防。

    阿克索受够了他的负隅顽抗，他没耐心在这片狭窄的夜色下浪费时间。他叫住狼魔兵，自己一人追上去，把丹承扑倒在地。丹承想挥剑去刺巨狼，被巨狼一脚把剑踢飞。炙热的剑在草地上翻滚，在石头上发出撞击的响声，火焰随之熄灭。

    “不堪一击。”高高在上的阿克索从巨狼身上下来，那头巨狼在他身旁因为渺小显得可笑。他蹲下身看着丹承的眼睛，巨大的身躯朝丹承压来，泰山石一样的厚重，“跟他们在一起，让你现在像婴儿一样无用。把东西交出来，让我们开始解决问题。”

    “解决问题？他们是问题还是我们是问题？”鲜血从丹承的嘴角滴落，他觉得自己和这群狼魔兵都是被血腥味包裹着的怪物。

    同样凶狠的目光从丹承的眼睛倾洒出来。他挣开巨狼手掌的压制，从身后抽出一把匕首，向阿克索挥去。距离太远，匕首的顶端在阿克索的脸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暗黑色的血迹随之出现，反而激怒了他。

    阿克索恼怒的把丹承踢飞出去，正好落在那把失去火焰的利剑旁边。丹承拿起剑。他抬不起胳膊，还是迈着步子，尽力朝阿克索刺去。

    阿克索挥起手中的重剑，把丹承的剑一截两半。巨狼一抓拍在丹承的胸口，把他彻底打倒在地，他不停地咳嗽，胸腔里的血液打开阀门似的，从他嘴里喷涌而出。随后巨狼把他叼在嘴里，一群狼魔兵结束战斗，朝山上的茅草屋走去。

    丹承虽然还有意识，但已经无可奈何，只能任由他们摆布，祈求商陆在地下待着，千万不要出来。

    商陆听不到外面任何声音，他把椅子搬过来，想出去，又怕不到时候。他站在椅子上，把暗门顶起一点缝隙，偷偷往外张望。外面一片漆黑，门口之外的地方仿佛凭空消失，被人隐匿了一般。他闻到空气中浓重的腥臭味。第一次那么渴求天亮，可是如果天亮了，他又能怎么样呢。味道不是因为夜色变得腥臭，自然也不会因为太阳出来变得清新怡人。

    他在心里来回推想，到底要不要出去。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从缝隙里看到，一群青面獠牙的怪物，坐在一头头巨狼身上，举着火把，朝木屋走来。头狼嘴里，叼着的正是自己的父亲。他的身子变得僵硬，跟着开始颤抖。他想从椅子上下去，两条腿不停使唤，已经从身上剥离出去似的，不听使唤。

    他咬牙用力的掐着大腿，缓过劲来，自己稍微一侧身子，从椅子上跌落，砰的一声，摔倒在地。他的体内又燃起那把火，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猛烈迅速，要把这幅躯体冲破，烧光整座山，留下死气沉沉的灰烬。

    他额头上的青筋肿胀的如同一座座山峰，黝黑而且突兀。他把舌头抵在上颚，想要叫出来，发不出声音，一切都是徒劳。

    阿克索撞开残破的木门，来到木屋中央。房间太小，不能容纳太多人，剩余的狼魔兵，在门口的空地吃着脖子上挂着的脑袋，看守休憩。此时山顶上如同打开了地狱裂缝，传来巨狼和魔兵的咀嚼喘息声，使人寒毛抖擞。

    房间内，地板因为承受太多的重量嘎吱作响，竟让人有一丝温馨的错觉。丹承被重重的摔在地上，失去意识，他脸色发白，头发杂乱，身上满是泥土，一只胳膊如同将要滴落的鼻涕，在筋膜的牵连下摇摇欲坠。

    在没榨干最后一滴价值前，还不能让他死。至少阿克索不会让他轻易死去。巨狼用铁钳似的嘴巴，一口咬在丹承的腿上，把丹承从地狱拉回到噩梦中来。

    丹承的腿被利剑一样的牙齿穿透，冷汗把脸上干涸的血迹冲出一道道崎岖的痕迹。他叫不出声，咬紧牙，眼睛半闭着看向阿克索，气息微弱，苟延残喘的乞求他给自己一个痛快。

    阿克索眼中依旧满是不屑，他同样半闭着眼睛，仿佛丹承太过渺小，他必须要用这种方式聚焦才能看的清楚。他要从rou体和精神上击垮丹承的防线，让他乖乖交出手里藏匿的地图，完成此行的任务。

    “说。”阿克索把剑抵在丹承的脸上，从参差不齐的齿缝中阴冷的命令道。

    丹承紧闭双唇，他把自己当成一具尸体，逼问对他不起作用。

    “没想到今天换了位置，躺在地上的是你。我对你真有点心生怜悯，怕你体会不到二十年前你带给我的痛苦。”他挥起重剑，把丹承的胳膊斩掉，看向自己的义肢，木质左臂，拉长声音说道，“现在，我加倍奉还。”

    丹承没有反应，他的胳膊早没了知觉。

    阿克索收回重剑，左手的五根指头聚在一起，出现一团球状雷电。他摊开手掌，对准丹承，一道电流钻进丹承的胸膛。电流并没有立即消失，而是在丹承的胸口盘旋，形成一个旋涡。一股rou类炙烤的味道从屋内飘出，门外旷地上的猛兽支起耳朵，抬头朝屋里望去，随时准备冲进来，用这不够分食的rou类，暂时满足他们填不满的胃口。

    丹承在疼痛和抽搐的双重夹击下，从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呐喊。这声音被狼群和魔兵分食，泛不起涟漪，甚至逃不出茅草屋。他现在是山顶滚落的鸡蛋，随时都会破碎。

    那股火在商陆体内越烧越旺，让他在地上躺着动弹不得。烤rou味从缝隙钻进他的鼻孔，他浑身湿透，攥紧的拳头，能把铁块捏碎。四肢在他强烈的起身意念指使下，依旧无动于衷。刚捏好的馒头那样，瘫软在沉闷的空气里。

    父亲的惨叫声从他紧闭的双眼漫进脑海，给他重重一击。

    静止的空间包裹住房间内的每个人。彩虹般的雷电还在旋转，艳丽的色彩如同一条彩带，把丹承隐匿其中。阿克索抚摸着座狼的脖子，看着手中不断变换的雷电，依旧高高在上，保持住眼神中的不屑，面无表情的听丹承逐渐微弱下去的喊叫声。他在等待，等待手中的诱饵把鱼从水面下钓出。

    “说。”他握紧拳头，加重能量，丹承全身被雷电包裹，悬浮在空气里。雷电激发出来的凄惨喊叫，让狼群停下进食，凝视屋内。

    商陆在挣扎下昏死在自己流淌的汗液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