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暗室
夜 这是第一次。 天已经黑透了，宋越还没回。 宋念玥煮了粥，把门死死的闭上。 大年初一，可是外面没有一点声响，安静得像是一片墓地。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 远处传来脚步声，鞋底踏在地面的声响敲在了宋越心上，随着脚步越来越近…… 门再次被推开。 宋越无力的抬头，他肚子空荡荡的，胃也蜷缩成一团。 来者是个约莫七十岁的老头子，穿着黑色的差服，应该是个狱卒。 他慢悠悠的提着一个小盒子摆在地上。 “饿坏了吧。”他慢悠悠的说道，眼睛眯着一条缝，看起来慈眉善目。 “多谢。”宋越道了声谢，打开盖子，里面是一个黑乎乎的窝窝头和一碗汤。 没有纠结是否干净的问题，他狼吞虎咽起来，他饿坏了。 看宋越吃得香甜，老头也露出了微笑。 “吃慢些，莫噎着…” 吃过饭，宋越才算活了过来。 老头子已经悄悄离开了。 但是很快又来了一个人。 来者她认识，或者是他见过，正是那人出手大方的女子，宁弦。 眼前人身穿白色衣衫，披着一件黑色斗篷，光线太过昏暗，宋越有些看不清她的脸。 “宋越？”来者似乎很惊讶，“你怎么在这？” 宋越苦笑一声道：“今日街上出了人命，小子在旁边旁观，不料被官差带到此处…” “那你看到了吗？”她问道，语调温柔似水，宋越心里仿佛有羽毛掠过，痒痒的。 “看到了。”宋越呼出口气，慢慢说道：“死者身体里爬出了好多虫子，五颜六色，大约米粒大小。” 宁弦沉默，片刻后她缓缓俯下身子，淡淡的幽香萦绕在鼻尖，他有些慌乱。 宋越看清了她的脸，如画的眉眼，五官精致得不像话，一双摄人心魄的桃花眼死死盯着他。 “我知道了。”她站起来，“暂且在这委屈几日，我定会找出凶手。” 眼看宁弦要走，宋越连忙叫住了她：“且慢。” “怎么了？” “能否帮我带句话？”他说道，“徐龙巷，李家府邸，帮我找李云深，就说我有急事，替我看着摊子。” “可以。” “多谢。”宋越松了口气，下意识从口袋里掏出几个铜板递了过去… 诶？ 宁弦眼神复杂的看着他。 他这才反应过来人家好像也看不上他这几个钱… 他尴尬的把手举着，不好伸过去，也不好意思收回来… 眼睛一下子对上对方那似笑非笑的眼神。 “噗嗤…” 昏暗中，宁弦似乎笑了笑，旋即接过了宋越手里的钱。 “你别怕，我是个好人。”她安慰宋越，但宋越听得出来她憋着的笑意。 “我知道。”宋越点点头，“有什么需要，小子会全力以赴。” “那日是否有什么可疑的人？” 宋越想了想，摇了摇头。 “或者说，县里最近是否有生面孔出现？你天天在哪摆摊，见过的人应该挺多的…” “前几日县里有传闻飞头蛮作恶，所以那几日街上没几个人…” 宁弦看向他，“你怎么知道是飞头蛮？” “我听别人说县里有一颗会飞的人头…”他老实回答。 “此间有精怪，名叫枭号，，一般会附在喜欢杀虏鸟兽、吃鸟兽的人身上，被它附上的人会变成长颈妖怪，在夜间吓人为乐…” 宁弦沉默的看着眼前的少年。 似乎是察觉到自己的异样，他解释道：“我师傅是个云游的高人，对此间精怪颇有了解。” “你知道得挺多。”宁弦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 “……” 宁弦没再问话，只是起身离开了。 宋越坐在地上，方才他不经意透露出一些线索，希望对他们破案有所帮助。 周围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安静得一丝声音的没有。 他甚至分不清自己是否是睁眼还是闭眼，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也许他感觉过了很久，其实才过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他渐渐开始有些恍惚，他紧了紧衣服，周围仿佛有一双眼睛盯着他，他怀疑自己可能得了封闭恐惧症。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海里却时刻浮现着那个妇人死去的模样，如同梦魇一般挥之不去。 ……… “大人，杵作并未检查出什么…” 死去的妇人名李静，家中五口人，丈夫早年死于兵役，公公和婆婆尚在，育有一儿一女… 于初一当街暴亡…围观者甚多，有一摊贩甚是可疑。 ……… 许安山翻看着卷宗，脑海里隐隐有了一些想法。 宁县最近不太平，算上今日死得这妇人已经是第四个了。 足以在小小的宁县掀起轩然大波。 边上的茶已经凉透了，许安山揉了揉眉心，起身招来几个官差。 “去查查那妇人家里的井水是否干净，还有，把相关亲属都传来问话。” 交待好任务，他疲惫的坐回椅子。 “天池各县皆出现了南疆的影子…官家震怒，命他等来查清此事… 可如今竟然一点头绪也没有，翻来覆去的查也查不出个什么东西。 太干净了… 死者之间一点关联都没有，完全摸不着头脑，行凶之人是个高手，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唯一的头绪就是凶手可能并非宣朝人，只有南疆才会有如此诡谲的手段。 而宣朝和南疆摩擦不断，这个节骨眼出现一两个南疆人再正常不过了。 莫非真是南疆作祟？ 他摇了摇头，太明显了… 这反而让他有些不安。 ……… “咯吱…” 不知过了多久，宋越被铁门的响动惊醒，他睁开眼，刺目的光从门外穿过。 “话我已经带到。” 来人是宁弦，居高临下的看着瘫软在地的宋越。 他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记得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吃饭了… “多…谢…” 声音沙哑，他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 宁弦似乎叹了口气，蹲下来拿出一个盒子。 “吃饭吧。”她说。 宋越没有理会，只是定定的看着她：“我何时能出去？” “这里我做不了主…” 听到对方模棱两可的回答，宋越如坠冰窖。 良久良久，他却突然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宁弦皱眉看着突然发笑的宋越一脸不解。 “你笑什么？” 宋越收敛了笑意，慢慢说道：“我真的没杀人，我也不敢杀人，我在那条街上给人写了四年的字…” “……” “把我关在此处无非就是想让我做替死鬼…你们抓不住凶手。” 宁弦沉默。 “你们可曾想过，我死之后依旧继续死人如何？再抓，再杀？” “咳咳…”他剧烈咳嗽，嗓子干裂的仿佛要渗出血，但他依旧盯着面前的人。 “我们自然会竭尽全力抓捕凶手！” “可曾有头绪？” “与你何干？”宁弦不满的说道。 “与我何干？哈哈哈…” “我可是被你们抓到了牢狱，接下来说不准还要对我上什么刑罚…”宋越语气出奇的平静。 “既然与我无关为何不放我出去！”他最后说了一句，语气变得森冷无比，这是他第一次用这种语气说话。 因为他真的很生气，他已经不知道多久没回家了，念玥一个人在家…他一闭眼就是念玥窝在被子里哭泣的模样。 她肯定不会出去找他的，她最听他的话，所以这几天她恐怕连眼睛都不敢闭。 阴暗的环境让他精神极度紧绷，他快要崩溃了… 再这么待下去，再心智坚定的人都受不了。 再者…他真的很害怕自己被当成替死鬼…他若真死了，meimei怎么办？对老头子的承诺怎么办？ 烛火摇曳，少年的眸子深沉，死死盯着面前面无表情的女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