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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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狩戎办公桌上摆着几叠账本，上面有一大笔账被朱色的笔迹勾勒出来，上面还有歪歪扭扭的批注： “顺成24年十一月，北虏侵扰，杀敌三百三十八，牺牲一千八百二十三——赏金三万三千八百钱，抚恤金九百一十一两半白银——空缺四成！ 顺成24年十二月，北虏游兵扫荡，杀敌十一，牺牲一百零四——赏金一千一百钱，抚恤金五十四两白银——全部空缺！ 顺成25年三月…… 顺成29年十月，剿杀驯野王部，杀敌六千四百余，牺牲一万零二十一人——赏金六十四万余钱，抚恤金五千零一十两半白银——空缺五成！” 这些年一桩桩战役，北燕府拨下来的钱几乎全部都有被指染的一部分！更可恶的是，明明一次比一次猖狂，却无一人通报王府？！ 要知道北燕府的情报部门，连最偏远的村落的粮价涨降都打探得一清二楚！可是，就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有这么严重的贪污！还连续贪了好几年！ 这恐怕是上层决策机构出现问题了。官官相护，被拨到款的只有那些军队里有权利举报他的，有勇气举报他的人。至于底层兵卒？谁管他们死活？ 良久，周狩戎眼神凌厉，叫来十余亲卫直奔北燕库房部门抓人！ 自从四年前，周狩戎将周辰“无意”提出来的奖赏补贴方案颁布，短时间内，军队战斗力得到了显著提升。 然而，战斗力提升的程度并没有让周狩戎满意，和拨出去的钱不成正比，很明显是个亏本买卖。 但是北境老百姓毕竟不容易，能补贴的尽量补贴他们，让他们生活好一点，也算是安抚民心。这件善事也就一直持续到了今天。 现在终于知道了，不是老百姓不识好歹，拿钱不出力！而是他们根本没拿到钱！还是和早时期一样过着苦巴巴的日子！自己家的男丁去打仗了，家里劳动力缺失，田地难以养活一家人……但是北境的老百姓还是想方设法活下去，咬咬牙坚持下去了！ 为什么？因为对北虏的恨啊！ 现在周狩戎的恨意和老百姓对北虏的恨意已经不相上下了！老百姓都已经做到这种地步了，究竟是什么畜牲还能干出这种不是人的事情？！ …… “知道是谁做的了吗？” 周辰在房里奋笔疾书，桌上凌乱摆着不知道多少张稿纸，上面都是满满的数字。 符青鸾走上前去，帮他磨起墨来：“殿下已经派人查了，听说一下午就抓了四个库房的大官，还有他们手底下办事的官吏……” 周辰停笔，眼中充满阴翳： “远远不止！绝对不止这些！更大的老虎还躲着呢，这些小苍蝇蹦哒完了，真正的主角才会出场！” 符青鸾没有说话，以她小脑袋里所想的，不过是觉得这些人实在太可恶，恨不得全部抓起来才好！ 但是周辰懂得更多，也想得更远了。这么多官都抓走了，北燕王府上一下子就空虚了太多。 周狩戎真的不知道是哪些人在贪污腐败吗？恐怕不然。既然是瞒住上层所有人耳目的事，那一定是有上层本身的人在参与！上层机构一共才多少人？管理库房财政的又只有多少人？ 他现在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大张旗鼓抓一下中下层的与此事相关的官员。为的就是震住那些大老虎，让他们最近安分点！等北燕王安排好一切空缺之后，真正的暴风雨才会来临！ …… 最近北境不太平，不仅仅是在北燕王府，西北草原的北虏也不安分起来。 驯野王打了败仗，还损失了六千多儿郎，万匹战马！声明一下子落到了谷底。北虏本是诸多部落联合而成，王的帐下也有诸多跟从的部落。部落与部落之间独立性强，又只信奉强者为尊。 驯野王的惨败对草原天路另一个王——牧野王来说是天大的好事！因为原本驯野王麾下的许多部落都陆陆续续投靠他来了，加上驯野王上次的战损，其营下能打的不过一万！关键是被亘狗打的落花流水，这种部队牧野王根本没放在眼里！ 某个帐下，牧野王欣赏亘人悦目的舞姿，手里还不断把玩着一旁颤颤兢兢的侍女： “还是亘狗的女人好啊，这么听话，这么水嫩……那驯野王真是个废物，真给荣耀的天狼族人丢脸！三万铁骑还打了败仗……金花将军！” “伟大的王，有何吩咐？” 一个穿着一身金铠的北虏男人连忙单膝下跪，右手握拳顶胸恭敬地问道。 “本王命令你给咱驯野王带个口信：牧野王对此次战败感到非常痛心，愿借亲爱的天狼族兄弟六旗铁骑，希望能让驯野王重振威名。” 金花将军一脸不相信：“伟大的王啊……属下，属下没有听错吧？六旗铁骑……足足三万之多！就借给驯野王报仇了？这对伟大的王不利吧？” 牧野王瞬间怒目圆睁，手上的力道加大，疼得侍女泪珠直落，却丝毫不敢吭声： “金花将军，你在质疑本王吗？” 声音沉重得好似要把下面那个人煮着吃了一般，吓得金花将军直冒冷汗： “不、不敢！属下这就去办！” 说完，连滚带爬地逃出来营帐。 牧野王举起金杯，轻轻喝了一口奶酒： “借军队给驯野王，当然不是给他瞎指挥的……只要让他剩下的一万人打先锋，他的势力就会更弱，到时候在战场，我的军队就能坐收渔翁之利，比他抢更多的金银财宝和女人！要是他能幸运地活下来……那也没用了，一个输给亘狗的天狼族人，已经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了。 你说对吧？美人？” 牧野王一把把侍女拉进自己怀里： “听了这么多本王情报，是不是想要逃到亘狗那里告密呀？哦，差点忘了，不过呢，本王还是不太放心你啊……” 侍女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了！她在八年前叶城被破时，成了北虏人俘虏，一连受了八年的凌辱！从本及笄之年的大好闺秀被折磨成如今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现在这个疯子想干什么？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来人，把美人好生招待给那些亘狗！” 牧野王粗糙的手不动声色掐住了侍女雪白的脖子，在侍女怨恨、恐惧的眼神中……他感受到了别样的快感。 …… 周破虏最近总有不好的预感。 自己生为北燕王周狩戎的二子，一直觉得自己老爹偏心于大儿子周平寇和小儿子周辰，自己反倒成了最不受待见的那个。周辰还小，又很聪明，周狩戎喜爱是自然的，但是他与周平寇两兄弟，不过出生相差一分钟，就如此不平等待遇？凭什么？ 在两兄弟成年，北燕王封城池的时候，通过自己的努力争取，终于从哥哥手里夺下了距北虏最近的城池——荒拓城的治理权。 距北虏近，就代表战事多，就代表军功和荣誉！等到自己荣誉远远胜过自己的哥哥，那么以后北燕王封位就很有把握像荒拓城治理权一样把哥哥挤下去了！ 不过，四年以来，荒拓城大战没有，小战不断。军功累计明显不足。上次剿虏大战，不论是哥哥还是自己都是凑个热闹，真正的主力还是父亲亲自带队…… 周破虏叹了口气，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超过哥哥，获得父亲的青睐。不过自己的直觉一向很准，他隐隐感觉要有大事发生了，这次恐怕会是难得的立军功的大好机会！ 为了以防万一，周破虏还是给自己的父亲和哥哥都写了一封信，说最近北虏探子增多，疑有大动作，望诸位慎之。 奈何父亲正在忙着清理贪官污吏，回了一个： “勤练兵，以备不时之需。广积粮，筑长墙，以御来敌。” 几句套话，仅此而已。 哥哥回信倒比较正肯，他说自己这边也抓了好几个北虏派来的探子，而且城外北虏游骑越来越多，百姓都不敢出城了。 周破虏收到来信后，颇有些头疼地揉了揉脑袋。自己只是为了提醒一下，至于抓没抓到探子还要另说。没想到大哥那边真的抓了探子，还有游骑游荡？很不正常啊！ 周破虏连忙换来亲卫询问最近荒拓城附近有没有游兵，城内治安如何？ 亲卫的回答让他更加不安了—— “最近城内城外一片祥和，无战事也无什么可疑的人。看来北虏真的被上次的大战打怕了。” 要是大哥说的是实话，那么北虏这次的目标放弃了长此以往的荒拓城，反而转战到了更内部的北燕城卫星城，与之只有一江之隔的曲阳城！ 虽然曲阳城两面环水，防御力极高，但是正是如此，当地的防备军实力是最弱的！戒备心理也是最低的！ 很不妙，很不妙啊！ “王将军！” “末将在！” “我命你率领荒拓城防备军第二团、第四团前往曲阳城郊！” “末将领命！” “崔副将！” “末将在！” “你率领五十骑，通知征北军营的袁乾将军，让他密切关注北虏动向，并让他往曲阳城郊区派侦察兵！” “末将领命！” 周破虏再写了两份书信，一封是给周平寇的，说明了一下他的预感，然后还有荒拓城里奇怪的情况，提醒他提高警惕。 还有一封是给周辰的。 父亲最近应该在忙，给周辰准没错。这小子打小就聪明，希望他能看懂战局，提醒父亲的重任就交给他好了。 “哎……大哥啊大哥，希望这次我的预感不那么准吧……就算准了点，你也要扛住啊，咱俩还要来公平竞争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