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启程
“泽丽小姐，这里已经属于伊索米亚平原深处了，再往前走若是遇上好斗的兽人部落，恐怕会很麻烦……” 一支大约七八人的人类小队在荒原上行进。作为一支步行小队，在伊索米亚平原的内部是很少见的。 “唉！那我们就在这一带东西方向找找吧！要是实在找不到……那也没办法。可恶的家伙，居然敢带着手册逃跑……等本小姐抓到他，一定要他好看！” 队伍中，一名身穿淡银色轻铠的少女叹了口气，随即咬牙切齿地吩咐道。 “是！小姐！” ………… 就在雷刃要劈在兰斯洛脸上的一瞬间，他身后的红袍男子动了。 他嘴唇翕动，手中木棍一甩，一颗火球就激射出来。 随着继续的吟诵，火焰流光如暴雨般铺天盖地而来。 “轰隆！” 林吉身形闪躲，扑空的流火砸在地面上，帐篷上，引起剧烈的爆炸。 “伊思朵来格纳克罗姆……” 早在吟唱的萨满祭司此刻终于完成了仪式，强大的闪电链从法杖中挥舞而出，在狮鹫骑士之间相互弹射。 天空中开始下雨，雨水的冲刷下，燃烧的火焰渐渐熄灭下来。 “雷鹰部落的荣耀，兽神万岁！” 奇卡看着不远处弟弟奇米的断肢，眼眶通红，不顾身上遍布的伤口，缓缓站起身来，高声呼吼。 “兽神万岁！” 一声声呼喊从部落各处传来，再次聚集的兽人战士们露出锋利的獠牙。 林吉手持长刀，举过头顶。 “Lok‘tarogar！” “Lok‘tarogar！” 兽人们呼喊着，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 天空中下起了雨。 莱伊洛摇了摇头，看向远处隐约可见的黑烟。 他知道，部落已经陷落了。 扑通。 “嗬……” 莱伊洛收回目光，他看到不远处一名身穿破旧衣袍的人类少年，正趴在地上缓缓蠕动着，嘴里发出粗重的喘息声。 莱伊洛走上前去，保持一定的距离看着眼前的人类少年。 确定了对方确实没有任何反击能力，这才走上前去，仔细观察对方。 第一感觉就是瘦弱。这个人类少年太瘦弱了。纤细的四肢，白嫩的皮肤，一看就知道是大人们常说的人类贵族。 杀了他。 莱伊洛的第一反应就是杀了对方。 不为别的，只是因为自己的部落刚刚因为人类而陷落。 莱伊洛缓缓抬起手，从背后抽出那根修长的铁矛。 矛尖闪着寒光，对准人类少年，随时可以刺下。 “等……等等……我有……有个秘密……” 少年虚弱地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兽人，颤抖着说道。 一边说着，少年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从白嫩纤细但布满泥土的手中轻轻递出。 “救……救我……” 说完，少年手臂下垂，整个人倒在地上，不再动弹。 莱伊洛伸出铁矛戳了戳少年的手臂，留下两道不深不浅的划痕，发现对方确实是没有知觉了，这才放心走上前去，拿起那本小册子，翻看了起来。 看不懂。 这跟兽人部落使用的文字完全不一样。莱伊洛尴尬地挠了挠头，把小册子收入怀里，然后伸手探了少年的鼻息，确定没有死，这才背起少年，朝着既定的方向走去。 ………… 烈火在部落中蔓延，滚滚黑烟从火焰中腾空而起，到处是兽人的断肢残骸。除了火焰噼啪的燃烧声以外，空气中一片寂静。 “林吉啊林吉，死到临头了还嘴硬……快说吧，剩下的两块水晶在哪里？” 兰斯洛长枪挑着林吉的腰带，眼中带着寒光，问道。 林吉此刻全身是伤，血流不止，一条胳膊已经炸碎，虚弱不堪。 “呸！想……想让老子投降，做梦吧！” “Lok‘tarogar！” 林吉发出一声怒吼，用完好的那条手臂，抓住兰斯洛的长枪，送进了自己的腹中，随后嘴角溢血，倒地不起。 雨中，兰斯洛脸色难看至极。 四周除了他本人，只有红袍的男子依旧是优雅地站着，衣袍甚至滴水未沾。 狮鹫骑士团，全灭。但魔能水晶并未完全收集。 “好了，回去吧。从长计议。” 红袍男子淡淡地说了一句，拄着手中的木杖，朝南走去。 雨水滴落在他的身上，便如同滴落在火炉上，静静蒸发。 兰斯洛咬了咬牙，从林吉身上拔出长枪，跟在红袍男子身后，颓然返回。 天空中骤起一声惊雷，将雷鹰部落照得惨白。 画有部落图腾的旌旗倒在地上，随着泥土变得难以分辨。 火焰还在燃烧，废墟中突然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又动了一下…… ………… “嘶……哈！爽！兽人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琼兰·希尔德，是米拉迪公国希尔德子爵的儿子。” 篝火旁，一名身穿破烂斗篷的少年喝了一口热汤，赞叹一声，看着对面沉默不语的兽人少年。 “闭嘴。吃完东西就去休息。你只要带我到加卡尔公国就够了。” 兽人少年一手撕扯着rou块，另一只手压着铁矛，淡淡说了一句。他谨记着老唐尼的嘱咐，在外面一定要少说话，除了必要的话，别的都不要说，因为说多错多。 “好嘞！兄弟大恩在下没齿难忘，区区带路小事，不在……” 看着兽人少年眼中寒芒更盛，希尔德知趣地闭上了嘴。 伊索米亚平原的深秋是很冷的，晚上更冷。加上刚刚下过雨，即便是在篝火旁，也足以让人打寒颤。 吃完rou，莱伊洛在身上抹了抹手，看着阴霾的天空和远处只能隐约看见轮廓的米高尔山，叹了口气。 此去前路茫茫，老唐尼，奇卡，奇米，愿你们保佑我吧…… 莱伊洛隔着衣襟攥住皮袋里的水晶，水晶在手心里一热一热的，似乎有着独特的呼吸和生命，轻轻闭上双眼。 ………… 翌日清晨。 “走了。” 踢了踢还在睡觉的希尔德，希尔德伸手揉了揉眼，嘟囔着抱怨了两声，翻了个身。 “哎呦！” 莱伊洛加大了力气，一下把希尔德踢出去，打了好几个滚。 “这才几点钟啊……怎么就得起床啊……” “已经五点半了。早到了你也好早解脱。” 莱伊洛的声音一贯淡漠。 天空中传来一声鹰啼，在旷野中回荡良久。 “唉……好吧好吧！谁让你救了我呢！做人肯定得知恩图报才行……” 能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种事说得冠冕堂皇，莱伊洛对所谓贵族又有了新的认知。 希尔德无奈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虽然他身上全是土，但做样子也是得做一做的。 贵族嘛！就得有贵族的尊严。 两人走在路上。但照顾到希尔德身子比较弱，且受了伤，行进的速度也是并不快。 “我们得走多久才能到？” “按照这个速度……大概十五天左右吧！如果天气好一点，或者我的伤能好一点，可能会更快。” 雷鹰部落夏季的驻扎营地距离米拉迪公国并不远，毕竟彼此的交易往来还是很密切的。步行也就不到十天的路程。 这也为莱伊洛前往加卡尔公国提供了可行的计划。 但这一切还是很急迫。因为他不知道追兵什么时候会找到这边来。 也许永远也找不到，但也许随后就到。 “兄弟，你去加卡尔公国所为何事啊！这里明明离米拉迪公国更近……” “兄弟，你怎么一直不肯说话啊，母亲大人总说，多说话有益于长寿！” ………… “兄弟，咱们坐下歇息一下吧，我的脚都快断了……” 一路上希尔德的嘴就像机关枪一样根本不停，完全没有一个伤者和俘虏的自觉。 直到他怪叫着说自己一点都走不动了，莱伊洛才决定停下休息一下。 “你等着，我去打猎。” 莱伊洛点好篝火，看了看头顶上的烈日，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不久前路过的时候他注意到附近有一处沙鼠的巢xue。沙鼠是旷野上很常见的物种，大约有成年兽人两拳合并那么大，一只大约就能管饱。 “有什么发现吗？” “报告小姐，发现了这个。” 听到不远处的灌木丛后有声音，莱伊洛停下脚步，俯身靠近，透过缝隙观察起来。 说话的是一名身穿银色轻铠的少女，一头粉色长发垂在背后。 另一人是身穿黑色轻铠的青年，似乎是个护卫，手中拿着一条灰色的碎布片。 莱伊洛目光一凝，他想到了希尔德。 一念及此，莱伊洛赶紧悄悄后退，回到了升起篝火的地方。 希尔德正坐在火旁揉搓着自己的脚腕，看到莱伊洛回来，问候了一声。 “走。有人在追踪你。”说完就掉头往回走去。 希尔德叹了口气，只得一瘸一拐地跟上。 回到灌木丛附近，那名少女和护卫已经离去，想来是朝着发现布片的地方去了。 “你在这等着，我去杀人。” “哎！你等等，那个少女你可以不杀吗？” 希尔德叫住了他，脸上满是复杂。 “他们来杀你，你不想杀他们？”莱伊洛挠了挠头，并不能够理解。 在他看来，想杀自己的，就是敌人，对待敌人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杀。 “我不想杀她……她是我的未婚妻。我这次出逃也是因为不想结婚……我的志愿是当一名出色的魔法师，但相当魔法师怎么能缺少闯荡世界的磨砺呢？于是我就偷偷跑出来了……但没想到泽丽居然会带着卫队出来追我……” 希尔德说着挠了挠头，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这样下去，我们迟早要被追到的。” “那你就把她也抓了吧！哈哈……” 闻言，莱伊洛皱了皱眉头。多一个人就多一分暴露的危险，且还有十多天的路程，这些贵族公子小姐的吃食也得自己管…… 想到这里，莱伊洛摇了摇头。 “不划算。” 心里也是打定主意要杀光了。 “你……你不答应，那我可就喊了！我一喊，他们就会有所防备，这样等他们聚集在一起，你就没有机会了！” 希尔德一脸决绝，脖子一梗，结结巴巴地低声叫道。 莱伊洛一愣，颇有些意外地看了看希尔德。 在他印象里，对方一直是个有些泼皮的人，却没想到这么有性格。 然后他一咧嘴，硕大的獠牙往上翘起。 “那么……你就先死吧。” 说着，抽出矛来，就直接朝着希尔德扎去。 希尔德仿佛认命一般，闭上双眼，紧紧抿着嘴唇。 “行了，我去杀人了。你在这等着，别乱走。” 莱伊洛收起铁矛，没有继续说话，转身离去。 “你的仁慈总有一天会要了你的命。” 走了几步之后，莱伊洛小声喃喃。 想在旷野上接近猎物，就要找到好的掩护体。这是从小的时候，部落里的猎人们就交待的技巧。 借着丛生的灌木和偶尔出现的树木，莱伊洛逐渐靠近了几乎没有什么防备的主仆二人。 “他该朝哪边去了呢？要是再往北的话，那可就不好办了……” “按照希尔德少爷的性格，应该是不会继续往北走了。他是知道您追来了的。” 少女闻言跺了跺脚，银牙紧咬，然后发出了嘎吱声。 “该死的臭家伙，这次一定要让他尝尝本小姐的厉害！” “小心！”护卫突然间眼角一跳，就照着泽丽扑过去。 只听嗖的一声破空，一道黑光闪过，一根铁矛精准地顺着轻铠的缝隙贯穿了护卫的肩膀，而小姐泽丽则是堪堪躲过一劫。 护卫艰难抬头，就要起身拔矛，但还没等他动弹，一只绿色的脚丫子已经踩在了他的胸口，连带着主仆二人都被压在下面。 是一只兽人，看样子还是个少年，身上的图腾似乎还有些眼熟。 护卫刚想开口，转而倒吸了一口凉气。 刺啦—— 铁矛被强硬拔出，一道血箭从伤口处喷出，护卫的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 “真麻烦。” 兽人少年撇了撇嘴，手中铁矛挥舞，刺向了护卫的喉咙处。 当啷！ 护卫伸手死死抓住了铁矛，手上隐约泛着透明的雾气。 两人一时间僵持在半空。 好大的力气！莱伊洛心中暗惊。 这护卫明显是有斗气在身的，之前自己能伤他主要还是因为出其不意。 莱伊洛眼神发狠，松开了相持的铁矛，另一只手从腰间抽出一柄骨质匕首，在松手的一刹那俯身下去。 就在护卫青年手中松了劲的档口，匕首划在了他的脖颈之上。 一时间血液飞溅。 “行了，走吧。有人求我留你一命。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反抗，但这会加速你的死亡。” 泽丽满脸惊恐地看着眼前的兽人少年，少年的脸上满是新鲜的血痕，配合锐利的獠牙，凶恶的兽人面容，活脱脱一尊杀神。 “好……好的！” 颤巍巍地站起身来，泽丽心有余悸地看着倒在地上的护卫，嘴唇发白。 “跟我来。” 说完，莱伊洛看都不看少女一眼，径直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少女缓缓跟在后面，看着前方兽人少年自顾自地走着，心思有些活络。 是不是可以趁机逃跑？ 要是刚好能够碰上自己的护卫们能够前来接应，确实有机会逃离魔掌。 刚准备行动，一道黑光在少女脑海中如同闪电般划过。想起片刻前发生的那一幕，少女的心中不由得一凉，什么念头都打消了。 走了没多远，兽人少年在一处灌木丛附近停下脚步。 少女觉得这里有些眼熟。 这不就是刚才自己与护卫碰面的地方吗？果然是一路追踪过来的！ 回想了一下到底是谁与自己有些仇隙——也不一定是自己。 刚才这兽人少年说有人特意要留自己一命，也许是父亲的政敌？也说不准。 “出来吧。” 兽人少年随口喊了一声。 灌木丛中传来窸窣的声音，一个身穿破烂灰袍的少年从中爬了出来。 “是你？！”少女的双眼瞪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