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老将出山
王飞每天打扫完责任区的卫生回到家里除了洗洗涮涮就是看报纸找工作，他连报纸的中缝都不放过，可是他一没技术，二没学历，三又是刑释人员，只能无奈的摇头叹气。 两个高大的人影挡住了门口的光，王飞抬起头，王文凯和满脸堆笑的石浩然站在一起就像一堵墙，王文凯清清瘦瘦，石浩然高高壮壮，王飞对着这个大块头有印象，那晚在后巷他和王文凯站在一起，他的目光从两个孩子的脸上扫过。 王文凯对他说：“老王，浩然来看你了。” 石浩然的嗓音和他的体型一样：“舅，我是浩然。” 王飞放下报纸：“你就是浩浩呀，真够壮的。” 他走上前捏了捏石浩然的胳膊，摇摇头：“虚胖，缺练。” 石浩然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初夏的房间里还是很热，尤其是王飞家连台电扇也没有，王飞在家时大部分时间是赤背，即便这样，汗水还是小溪一样的往下流，石浩然看着王飞身上的纹身和刀疤直咽口水，配上一身结实强壮的肌rou，让两个孩子羡慕不已。 王飞给哥俩倒上水，和他们坐在一起。 “真快呀，你们都是大小伙子了，我走的时候还都是小孩呢。” “舅舅，我早就想来看你，我哥说您忙，这不是就拖到了今天。” “谢谢你还想着我，你来我这你妈知道嘛？” “还没来得及说，一放学就过来了，没事，回去我再告诉她。” 石浩然干笑着，李珊早就烦透了王文凯，王飞把王文凯接回家的当天，李珊就义正言辞的让石浩然必须和父子俩断绝一切来往。石浩然自然不会和王飞说这些。 王飞笑了笑，他能想到李珊是什么态度：“别和你妈说来过我这，不然你的日子就不好过了，你们哥俩少惹点事，别让你妈着急，没事多陪你哥玩会儿，也省的他见了我头疼。” “谁看你头疼了？有的扯没的扯。”王文凯不满的抱怨着。 石浩然连忙圆场：“舅，您那天看见我了吗？我也在后巷。” 王飞笑着看着他：“能看不见嘛！那么大块想不看见都难。” 王文凯在一边憋着没乐出声。 石浩然丝毫不以为意：“您那天晚上真帅，那手刀法能教教我吗？” 王飞不动声色道：“你是来拜师的？” 石浩然有点意外，要是王飞真能收他当徒弟，就那刀法一亮相肯定能镇住不少人，再加上王飞和王文凯的名号，他在这一带还不是无敌存在，当下追问：“您收我做徒弟吗？” 王飞摇摇头：“没办法，收不了，传儿不传女，传内不传外，可是你是个外甥。” 石浩然很是失望，他偷偷看向王文凯，眼睛里全是羡慕的目光，王文凯在一边看到石浩然看过来练练给他使眼色，那意思是，你倒是说正事呀，有的没的扯什么闲篇，石浩然明白他的意思，偷偷给他比了个手势。 王飞把两人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心里偷笑，这俩小子果然是有事，估计和自己猜的也差不多。 “舅，您能给我讲讲您原来的事吗？我特想听。” “有什么好讲的，十年了都忘得差不多了。” “我听说原来大象、小辫、兽王、傻军他们都是跟您玩的，他们现在可都是街面上罩得住的大哥。” “呵呵呵，我怎么听着像动物园的。” “舅，您就别谦虚了，就当是讲故事呗。” 王飞歪着脑袋问石浩然：“这些人你都见过？” 石浩然摇摇头：“没有，都是听说的，可是大家都知道呀！” 王飞淡淡的说：“我怎么听说，他们早就成家了，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根本不在社会上瞎混了。” 石浩然对当年所谓道上的人物都是道听途说来的，在年轻人的世界里总免不了这些充满暴力美学的热血英雄，各种坊间传闻一代接着一代的往下流传，成为一代又一代人的心中偶像，他们经久不衰，蛊惑着年轻躁动的心。 “我也是听说，那这么说他们真的跟过您了呗。” 王飞乐了：“臭小子，有什么话就直说，绕什么弯子。” 石浩然使劲的嘬了口烟：“舅，您也回来这么长时间了，没去找老朋友们叙叙旧？” “我没时间，人家也没工夫，相互也没什么来往。” “那您也不能这么下去呀，您可不是为五斗米折腰的人，您可是大人物，咱能不能想点办法呀。” 王飞拿出烟卷在鼻子下闻着，他明白这俩孩子要干什么了，他徐徐问道：“行，小子，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石浩然已经进入了状态，眉飞色舞的说：“舅，我要是您，我现在就吹哨子，扯旗，把自己原来的手下都召集起来，那样您就还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霸王，我呢，也好能跟在您后面打打下手，风光风光。” 王文凯对自己的选择很满意，别看死胖子一身肥rou，这张嘴是真好使，王飞这次怎么着也该被说动了吧，刚才可是他自己说的传儿不传女的，要真是那样自己也能威风威风了。 王飞笑呵呵的说：“懂了，是想让我重出江湖做老大呗。” “您答应了？”石浩然喜出望外。 “呸！”王飞啐了一口，狠狠地用手指戳着石浩然的脑袋：“小兔崽子，你是香港片看多了吧！你也不看看都什么年代了，还拿老黄历的事出来说，也不怕咱们爷儿仨都去吃牢饭，还他妈扯旗？知道现在涉黑能判多少年嘛？办事不动脑子呀！” “舅，别戳了，疼，舅，您宽宽手，真疼！”石浩然的一只手被王飞抓在手里挣脱不开，另一只手怎么也护不住过为庞大的脑袋，只能开口求饶。 王文凯看着直呲牙，王飞坚硬的手指每戳一下，石浩然白白腻腻的脑门上就会多出一个红点，看着就疼，可是又不敢开口劝王飞。 王飞终于松开手，被他一指禅戳的满脑袋红点的石浩然连忙捂住大脑袋，王文凯继续教训他：“你们满脑子里装的是什么？天天打打杀杀的，也不看看现在的社会是什么形式。” “舅，话不能这么说，谁不想活的舒服一些呀，一天到晚累的贼死还吃不上饭，还不如活得随心一点，倒不如让自己及时行乐的好。” “行呀，小子，挺能说，送你一句话，盗亦有道，别把什么事都和赚钱、享受、风光放在一起说，你们小打小闹的我不管，我也是从你们这么打过来的，青春期躁动嘛！我懂，等长大了你们就知道该收敛了，但不能出圈，出了圈就是国法，就是我这个下场，你们不会知道是什么滋味的，我也不想让你们知道。” “舅，没那么严重。” “严重不严重我深有体会，你们也不用在和我讨论这个，记住，我会盯着你们不让你们走我的老路，你们在我这也别想折腾出圈。” 王文凯、石浩然对视一眼，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他们的难题还是解决不了，这可关系到他们日后的很多问题，大超一伙人不可能轻易的放过他们。 王飞看着哑了火的两个人，问道：“说吧，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是不是和那天晚上的事有关？是不是和张志强有关？” “您怎么知道的？”石浩然竖起大拇指：“真神了，不过，这事不赖我们，真的，舅，这事不赖我们。” 王飞对石浩然说：“你闭嘴，歇会吧，喝口水，让他说。” 王文凯没想到自己会被点到，一愣神：“啊？我说？” “对，你说！不愿意和我说话吗？” 王飞就是想听王文凯自己说，尽管王文凯和石浩然秤不离砣，但是毕竟王文凯是他的儿子。 “我说就我说。”王文凯赌气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唯独隐瞒了自己是在截钱的时候听到人家说明的事情，只说是有人偷偷告诉自己的。 王飞听完眉头拧在一起，这事要说不是张志强的主意打死他他也不会相信，看来自己的忍让人家根本不领情。 “这事我知道了，我会帮你们处理的，不过在没解决之前，你们两个也消停点，暂时不要让事情扩大化。” 兄弟两个只能点头答应。 “还有一点很重要，现在的社会人心乱了，和以前不一样了，有些人你们要看清楚了，有些人你们最好还是不要接触。” 俩人无语的点点头。 石浩然还是忍不住问道：“舅，你打算怎么解决？找他们单挑还是找几个兄弟一起去？” 王飞又赏了他一个爆栗：“和你没关系的事少打听。” 石浩然捂着脑门嘀咕：“您这手能开碑断石单手开核桃吧！这么大劲。” 王飞被他逗得直笑：“来，再拿你脑门让我试试。” “别，别，我还是回家吧，我妈还等着我呢！”说完石浩然开门就跑。 王飞关好门和王文凯面对面坐着。 “这小子挺嘎呀！” “丫就一说书的。” “我没想到现在的人都变成了这样。” “哪样？” “你自己不知道吗？你没感觉到他们在故意孤立你们，如果处理不好，按照你们的方式去做，肯定要出事，到时候说什么都晚了。” “怕什么？大不了就干呗！”王文凯硬气的说。 “说得简单，得了，我也不说了，说多了你不爱听，我还是那句话，这事你们不用cao心，好好上学，我来处理，这些人以后就别再和他们来往了。” 王文凯撇撇嘴：“等你把事摆平了再说吧，我先睡觉了。” 王飞也不生气，这倔小子和自己一样。 王文凯一大早没精打采的去上学，等他走了一会儿，王飞也偷偷的跟了上去，远远地在后面跟着王文凯，直到看他走进校园。王飞又在校门口附近徘徊了一阵，并没有他想要找的人出现，不一会儿，校园里传来了音乐的读书声，街面上也安静下来。 王飞直接转进了派出所，大半个钟头后，小张警官满面笑容的把同样笑着的王飞送了出来，俩人在派出所门口握手告别，王飞赶紧换了工作服拿着工具去了自己的卫生责任区，这一天他的心情格外的好，干起活来也有使不完的劲，回家的时候还买了啤酒和熟食。 王文凯的心情就没有王飞那么轻松了，同学们继续疏远着他们，眼中开始出现敌意和不屑，这些可是以前没人敢表现出来的，看来大超他们没少在背后使坏，也从另一个方面证明他们和大超的矛盾已经公开化，就像狮王之争，谁要是败了，今后的日子就没那么好过了，谁能成为在这个学校称王称霸的人对这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孩子们成了新问题，目前看，王文凯已经落了下风，尽管王飞答应帮他解决，可王文凯就是不放心被剪了爪子的老猫能做成什么样，他和石浩然不得不做好随时可能爆发的战斗。 放学的时候，校门外一片平静，王文凯紧张的摸了摸藏在腰间的甩棍，大超一伙还是没有出现，他也松了口气，自己的蝴蝶刀被王飞扔了，害的自己没有趁手的兵器，等过一阵还要去弄把好刀，不然心里总不踏实，一边想着一边走在了回家的路上。 王文凯没有注意到戴着棒球帽的王飞一直跟在他身后，他的一举一动都落入王飞的眼中，王飞看着他把手总是放在鼓鼓囊囊的后腰上，皱了皱眉头。 回到家却碰了锁，王文凯有些意外，平时这个时候王飞都在家，今天怎么出去了？难道和自己的事有关系？这老头嘴上不说但是对自己的事还是挺关心的，希望小浩的话他能听进去，那样自己遂愿了。 王飞等王文凯回了家半天，才晃晃悠悠的回来，他不想让王文凯知道自己在跟踪他，刻意拉开了两个人的回家时间。 王飞把帽子放在桌子上：“回来挺早呀，没出去玩？” 王文凯在玩手机：“嗯，没去。” 王飞坐在他旁边：“没钱了吧？” 王文凯嘴硬道：“还有，就是不想去。” “还有就行，我就不给你了。” 王文凯那叫一个悔，自己这时候嘴硬什么！自己的口袋早就见了底，这么多天也没找到钱，怎么就脱口而出了。这也怪不得他，这么多年也没人问过他有没有生活费，他怎么知道王飞是什么意思，打掉了牙往肚子里咽，后悔也晚了，只能打肿脸充胖子，心里的怨气都发泄在游戏里的敌人身上。 王文凯甩着片汤话：“今天怎么了？捡钱了还是中彩票了？” “我上午去派出所了，小张警官给我介绍了新的工作，让我明天去面试，挣得不多够咱俩过日子的，我先干一段，再慢慢打算。” 王文凯一惊：“去派出所干什么？那事你不会跟警察说了吧！” 在这群孩子的观点里，自己的事自己解决，但是如果找到警方那就是丢人丢大了！ 王飞摇摇头：“当然没说，说了不就是把你也送进去了，你以为你自己的事小呢！我只能帮你瞒着。” 王文凯这才放心：“那就好。” 王飞拿出买的吃的，还有啤酒：“来今天高兴，提前庆祝一下，等我拿到工资再好好请你吃一顿。” 王文凯看着一桌吃食，感受到了王飞那份喜悦，不过这些不是他想要的，他不以为然的敷衍道：“好吧，看来你是真高兴，就陪你高兴高兴，你不喝点吗？” “给你买的，我早就不喝了。” 王文凯哼了一声，一口冰凉的啤酒下肚，清爽透心，真过瘾。 晚上八点，王飞爷儿俩在家悠然自得的时候，张志强的网吧已经人满为患，就连门口也有不少排队等机位的年轻人。 一辆警车在众目睽睽之下闪着警灯停在了网吧门口，两名警察下车整理装备，一脸严肃的直接推开了网吧的门。 人群的目光始终跟在警察身上，那种威严庄重的气氛让吵吵闹闹的初夏夜透出一个冷气，在场的连大气都不敢喘，不自觉的退到一边让出一条道路，警察犀利的目光在每个人身上扫过，就连没做过亏心事的都心虚了。 网吧里浓重的烟味、汗味和人rou混杂的味道，让警察皱起了眉，他们来到吧台钱，网管瞬间慌了神，这里的牛鬼蛇神多了去了，谁知道是哪个人惹是生非招来了两个凶神恶煞这不是坏自己的生意嘛！ 警察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一看眼神就知道他再想什么：“我们是派出所的，有人举报这里有涉案人员，把上网登记本拿出来我们检查一下。” 网吧里已经有人蠢蠢欲动了，一个警察接过上网登记本，另一个一指网吧里的人：“都坐下，谁也不许动！” 几个染着头发留着怪发型的男孩被警察盯得不知所措，站起来有乖乖的坐下。 已经有人把消息告诉了张志强，张志强陪着笑从经理室匆匆忙忙赶了过来。 “两位警官，我是经理，咱们去办公室谈吧。” “就这吧，这看的清楚。”警察对他不假辞色。 张志强自讨了个没趣，只能陪在这里。 警察指着上网登记本上的一行问张志强：“这个人在哪？” 张志强一看是大超的名字，心里一紧，忙道：“他呀，好几天没来过了。” “这个呢？”警察又指着小勇的名字问。 “他俩是一起的，也好几天没来了。” 张志强在说谎，大超和小勇刚从这里叫走了两个学生妹，出门还不到半小时，张志强不知道他们又惹了什么事，这两个活宝和自己走的太近，难免拔出萝卜带出泥，无论如何自己也得先把两人保下来再说。眼前是先要把警察糊弄走，他们在这待时间长了，自己的生意可怎么做！ 张志强回答完警察的问题，立刻就问边上的网管：“这俩人你见着了吗？” 网管接收到张志强的信号，连声道没看见。 两个警察对视了一眼，对张志强说：“告诉你，这两个人涉嫌抢劫，希望你看到他们马上和我们联系，这两个人很危险。” “明白，您放心，只要他们出现我立刻给你们打电话，一定配合警方工作。” 两个警察转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别光嘴上说的好听，要看行动。” 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周围的人全听清楚，张志强应着声不敢接口，把警察送到了警车边。 警察扶着车门：“你这有不少未成年呀！” 张志强连忙说：“没有，都是满十六岁的，有身份证登记的，我们可是合法经营。” 警察冷笑一声：“合不合法有人查。” 看着警车扬长而去，张志强心里那叫一个恨。 网吧里的人不明所以，谣言四起，当然了也不能全算谣言，毕竟他们都知道大超和小勇是什么货色，出事是早晚，只怪他们平时太狠不给人留活路，肯定是那个孩子急了报了警。 张志强回到办公室第一件事就是拨通了一个记在脑子里的电话号码。 “去小花园。” “现在吗？” “现在，马上，立刻，否则你会死得很惨！” “是。” 小花园的阴影里，张志强的车停在里面，他看着小勇的摩托载着大超开了过来。 张志强放下车窗，大超和小勇摘下了头盔。 “强哥。” “你们俩个王八蛋，这两天都干什么了！” 大超被骂的一愣：“什么也没干呀，天天都在网吧呀！” “警察来网吧找你们了，说是涉嫌抢劫！” 大超不言声了，他猛地拍了小勇后背一掌。 “都是你丫呢！让你小心点，切恨了吧！炸了吧！” 小勇也是满腹委屈：“别让我知道是谁，我弄死他！” 张志强气得直骂街：“两个废物、傻蛋！还他妈吹牛皮！行了，你们两个给我老实几天，都出去多几天，避避风头，等过了这劲再回来。” 小勇气哼哼的说：“强哥，那王文凯那小王八怎么办！” “你他妈是真傻！先把自己管好！这时候你再露面不是让人家抓个正着嘛！” “真是便宜他了！”大超也愤愤不平。 张志强扔给他俩一人一盒烟：“行了，他又跑不了，你们先躲躲，回来再说，快放暑假了，我倒要看看没钱他怎么放假，早晚也得来求我。” “行吧，我们听您的，先出去躲躲再说。” 张志强把副座上的信封交给大超：“拿着，五千块钱，省着点花，到外面玩两礼拜再回来，有事打我办公室，别打手机。” 摩托车的尾灯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 张志强叼着烟，眯着眼睛，他不是愿意帮大超，而是担心自己，让他们出去躲躲也给自己省点麻烦，他还要全力应付警察这边，只希望警方只是走走过场，别把事情闹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