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心痛
吴言根本不想回家，下了班也没有心情去找乐子，不是约人吃饭，就是把自己独自一人关在办公室。他怕回家，宁可一头扎进车河也比回家面对丁苧的拷问要好得多，他受不了这样的感觉，他倔强的想要保留住自己最后的一点尊严，但是丁苧不允许，丁苧要撤掉他最后的一块鳞甲让他赤裸裸的暴露出身上的每一块肌肤，无论他怎么做都是错的，做什么都做不对，而世上只有她丁苧的一种方法是正确的，每个人都必须按照她的想法去生活，他不知道该如何与丁苧沟通，他不知道怎么面对丁苧，他找不到解决的方法，只有逃避，逃到有一天他知道该怎么去做的时候，或者他们都觉得累了。 车子堵在二环路上龟速前进，吴言的脸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挂满了泪水，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哭得到底是什么，为了自己的尊严？为了自己的软弱，还是因为自己受的委屈，又或者是为了她深爱的人伤害了他，他说不清楚，他只记得哭出来，情绪得到了释放，他的心情能好一些，心里的郁积也能减轻一些。 他忘记了自己和丁苧到底从什么时候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是男人有钱就变坏，还是家里家外的极端差距，是丁苧的不理解还是自己的变浮躁了不懂包容，是爱情变了质还是承载爱情的心灵不堪重负，他把车停好，丁苧的车就在他的旁边，放下车窗，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陌生的人们一个又一个，一对又一对的回到自己甜蜜而温馨的家，吴言一直坐在车里不知道想什么想的出神。 丁苧陷入了一道魔咒，每天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拨打吴言的电话，无论他接或不接，无论他是否关机，她都要告诉他这里是他的家，家里还有人在等他回来。丁苧坚信吴言的心里藏着另一个女人，就是这个女人改变了自己和吴言，就是她拖着自己的爱坠入泥沼，她要向对手宣示主权，她要让吴言迷途知返，自己永远不会放弃自己的阵地。 现在的社会就是这样，你在路上开车，你不装别人，别人也会追着你撞，吴言这样的条件上赶着往上贴的女人多的是，她们又都是些年轻貌美的小女孩，丁苧完全失去了自信，自己已经人老珠黄，更无法给吴言带来快乐和满足，吴言一天天的进步，像一只展翅翱翔的大鹏要冲天而起，自己却什么都已经给不了他，在潜意识的深处，丁苧觉得自己是一个失败者，她没有信心能让吴言继续守在自己身边，所以她用上了自己能想到的所有手段，来阻止吴言的离去，只要吴言还在，其他一切都不是问题。 良心的拷问和道德的审判在丁苧看来是对付吴言最有效的方法，吴言更需要的是精神世界，只要他活在愧疚和指责中就不会轻易地离开自己母子俩个。吴言越是躲得远就越证明这个方法有效果，丁苧就越是步步紧逼，她不能让他们之间产生距离，她要让他没时间去想别的，没精力去顾及其他，为了孩子，为了家庭她不能有一点疏忽，为了爱情，为了自己这场爱情保卫战她必须大获全胜，她要让吴言知道到底谁才是最爱他的，哪里才是他的避风港。 艾笑敲响了吴言办公室的房门，里面没有回应，她推开房门险些被迎面而来的烟味抢了一个跟头。 “吴总，我能进来吗？” 吴言放下搭在茶几上的脚：“你怎么还没下班？进来吧。” 艾笑把桌上装满了烟头的烟灰缸清理干净，有整理好散乱堆放的物品：“吴总，您都连着加班好几天了，也不用别人帮忙，我想看看我有什么可以做的。” 吴言戴好眼镜：“没什么，谢谢你，晚上安静我想点事。” 艾笑觉得一阵心疼，吴言的样子是那么的疲惫，那么伤感，她想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又不敢开口，她备受煎熬，在她伤心难受的时候，总有一双温暖有力的大手在支持自己，而当他遇到问题她却无能为力，她痛恨自己的但小与怯懦，她咬了咬嘴唇下了决心。 “吴总，要不咱们一起吃个饭吧。” 吴言轻轻笑笑，他一点胃口也没有，但是面对艾笑的好意他又不忍心拒绝：“好吧，你定外卖吧。” 艾笑的心里还是挺开心的，吴言没有拒绝她就证明自己还是能帮他做点事情的，如果吴言消沉的连饭都不吃那就更麻烦了，既然自己没办法走到他的心里，那就在他身边照顾好他。 吴言十分感动，至少他知道在他身边还有人关心他，体谅他，激动地他眼眶一热，鼻子发酸，他连忙借着点烟掩饰过去，压着快要变调的声音，轻轻挥挥手：“小艾我想一个人静静，你在外面等吧，饭来了叫我。” 艾笑的身子一僵，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好的，有事您随时叫我。” 艾笑回到自己的位置，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任谁都看得出来吴言遇到了大问题，天大的问题，浮想联翩的艾笑极力想找出问题的根源。 屋里屋外两个人都陷入了沉思，艾笑的心思全都放了在吴言的身上，难以名状的感情令艾笑矛盾而复杂，吴言在他的心里分量越来越重，她无所适从，她从未想过要破坏吴言的家庭，她甚至都没想把这份心思告诉吴言，她只想自己就这么一直在身边陪着吴言就足够了，分享他的快乐，帮他排解忧愁，竭尽全力的替他减轻负担，他就像太阳，温暖的照射着每一个人，自己愿做一株向日葵，在没人注意的角落里仰望他，感受他身上的温暖。 然而，吴言现在的状况令她担心，她想帮他分担，却不知道自己该处在什么立场，她担心自己的行为会给吴言带来更多的烦恼，她怕吴言知道了她的心思后会赶走自己，让自己失去默默陪伴的资格，艾笑终于知道暗恋的辛苦了，尤其是对方还是一个有妇之夫，可是偶尔在吴言身上感受到的那丝丝甜蜜，像毒品一样吸引着她，令她着迷。 就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外卖到了，艾笑用力搓了搓自己发烫的脸，整理好自己才推开吴言的房门。 “吴总，先吃饭吧。”艾笑把餐盒摆在桌上，招呼着吴言。 吴言站起身：“好，咱们吃饭。” 艾笑看到了隐藏在吴言笑容背后的哀愁，她把餐盒无声的递到吴言手上。 吴言轻声道：“谢谢。” 艾笑强忍着快要冲出眼眶的泪水，使劲摇了摇头，她用开心的声音说道：“不用客气，快尝尝，这家店是我们最近发现的评分很高的，这些都是他家的特色菜。” 吴言浅尝了一口：“确实不错。” 看着强颜欢笑应付自己的吴言，艾笑不想难为他，就不再逗他说话，两个人默默地吃着饭。 吴言在心里还是十分感谢艾笑的，每次和这个善良的女孩在一起，总会被感染到，他只有在她身边的时候才会感觉到轻松，很省心的把各种事情交给她去做，而且还能很细心的发现自己的情绪变化，可是现在的问题出现在自己身上，别人是帮不上忙的，更何况她还只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孩。 可口的佳肴不能弥补心灵的伤口，两个人都没再说过什么，吃完饭，艾笑主动把桌子收拾好，在家娇滴滴的小公主是很少做这样的家务，现在的她心甘情愿的做这种事，在她心里她仿佛穿越到另一个时空，变成了温良贤淑的妻子，精心的照顾自己的丈夫，男人在外面辛苦一天，回到家共进晚餐，然后男人休闲的看着报纸，她则尽心的收拾家务，这一刻仿佛静止了，这个世界只有他和她，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没有顾虑，没有杂念，只要认真地面对对方就好了。如果上天给她这样的一个机会，她一定会好好爱他，照顾他，不让他悲伤，不让他的眼底有忧郁，她喜欢那双清澈而深邃的眼睛，那样温暖，那样明亮，充满了力量。 吴言不知道艾笑的心里像滚开的水一样翻腾，他享受着一份不属于他的宁静，不用面对家长里短，不用面对种种指责，不用面对丁苧紧张而脆弱的神经，不用面对随时可能压下来的良心谴责和道德大帽，他可以用心的享受生活，可以不用对任何人设防，不用防备工作带来的无法释放的压力，不用防备丁苧无时无刻警惕的目光，这样的生活太辛苦了，没有一丝放松，没有一刻可以松懈，他的要求其实不高，直想回家后放下一切一切包袱，卸掉所有防备，和爱自己、自己爱的人轻松生活，而不是像现在每天都要防备着随时可能爆发的战争，在丁苧的面前做着无谓的垂死挣扎，在家庭的战场上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他已经失去了自己的最后一丝尊严，他不得不接受来自灵魂深处的拷问，千疮百孔的吴言只有在单位、在那些卖笑女的身上找回自信，让自己再次变成那个呼风唤雨的“成功人士”。 娇小的背影忙碌着收拾东西，吴言放松下来，他靠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艾笑看到吴言的样子幸福感油然而生，吴言安静的样子竟然让她失了神，他太吸引人了。 夜晚是个神奇的时间段，也许是星空中蕴含的魔力，在夜晚人类这种奇怪的动物也往往会发生一些与平时不一样的举动。 艾笑看着吴言发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她走到吴言的身后，两只手搭在吴言的肩膀上。 吴言的身体一僵，眉头皱在了一起，他本想抬手去推开艾笑，可是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下了手。 艾笑颤抖着在吴言的僵硬的肩头轻轻按着。 吴言紧皱的眉头微微放松。 艾笑咬紧牙关闭上眼睛不去看这个男人，两只手在宽厚的肩膀上揉捏。 肩头传来的力量，顺着十指流入了心里，紧绷的肌rou也放松下来。 “小艾，谢谢你。” “吴总，你应该好好休息。” “我知道，再等等吧，等过了这段时间。” “我怕您的身体吃不消。” “没关系，最近事情太多了，没办法休息。” “吴总，我能帮上您什么吗？” 吴言沉默了，从艾笑温柔地话语中，他察觉到了不一样的内容，他不敢多想，也不愿多想，他克制着自己把这个荒谬的念头赶出脑子。 “不用，我自己可以，谢谢你小艾，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 艾笑终究还是女孩子再多的话，她已经是说不出口，她在吴言看不见的背后，摇了摇头，泪水已经沾满衣襟。 吴言抬手在肩上的小手上轻轻地拍了拍。 “辛苦你了，还要干这种活。” 艾笑收起了手，依然站在吴言身后，她不敢面对吴言，她不知道怎么面对吴言。 吴言靠在沙发里没有动作，他怕自己吓到身后的女孩，从她冰冷的指尖上，他触碰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两个人再次陷入沉默。 艾笑深吸了一口气，鼓起最大的勇气说道：“其实你有什么烦心事可以说出来的，就算帮不到忙，总比自己憋着要好受些。” 吴言苦笑着摇摇头。 艾笑继续道：“我知道我不应该多说话，我就是个小小的秘书，你们大男人的事情我不动，可我知道如果你有什么状况，我的工作可能就保不住了，我之前的努力也就白费了，我觉得我有必要关心你一下。” 艾笑不知所云的编造着理由。 吴言能感受到艾笑传达的意思，他头也不回的说：“我真没什么事，都是家里的事情，和你说了你也搞不懂。” 艾笑觉得有点尴尬：“吴总，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想瞎打听，就是看着您现在的样子，我有点，有点心疼。” 吴言的心一下就被击中了，心底的苦涩和委屈一股脑涌上来，他的呼吸急促，长大了嘴巴也吸不进空气，他伸出颤抖的手抓起香烟，几次都没有点燃。 艾笑转到吴言身前，低下头看着这个无助的男人。 吴言盯着艾笑的鞋尖，他放弃了最后的努力，把烟和打火机放回到桌子上，低着头沉默不语。 艾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可他知道吴言十分痛苦，正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她想帮他却又不知该做什么，她把手轻轻放在吴言的肩头，想要带给他温暖和力量。 吴言抬起头，艾笑震惊了，那双清澈的眼睛一片浑浊，不甘和委屈写在眉间，艾笑突然想起了吴言曾对她说过的一句话：“请相信我，好吗？” 吴言仰起头，看着温柔如水的艾笑，那双大眼睛了闪动着让他感动的目光，那种感觉他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感受过了，女孩身上散发出母性神圣的光芒，为迷路的孩子指引着方向，他不由自主的张开双臂，把她拥入怀中。 艾笑任由吴言把头埋在自己的胸前，他的两只臂膀紧紧的把自己箍在他的身体里，那不由自主的抽动，表明了他正在释放着自己压抑许久的情绪，她抬起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和后背，她听到他强压在喉间的呜咽声，她从不知道倔强如他的男人会哭的这么心碎，他终于在她面前卸下了全部伪装，这一刻他把自己最脆弱的样子留给她看，这就是信任。 搂在一起很久很久，艾笑怀里的男人逐渐平静下来，她知道他最终还不是属于她的男人，这样的心酸只有她能体会。 吴言慢慢直起身子，一滴泪水还挂在他的脸上，这滴泪水也留在了艾笑的心里，这滴泪水也让他知道，自己欠下了一笔永远无法偿还的孽债，，在心里长叹一声，男人好难，他强撑着给了艾笑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谢谢你。” 艾笑摇了摇头。 “明天我去陪你买衣服吧。” 艾笑等着不解的眼睛，她的眼睛也红红的、湿湿的。 吴言指了指艾笑的胸前，艾笑这才发现自己的衬衣和西服上湿乎乎的全是被吴言弄出来的褶皱。 艾笑无可奈何道：“你呀。。。。。。” “对不起。” 艾笑已经调整好了情绪：“没什么对不起的，我也会为自己，只要你心情能好点就好了。” 吴言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恢复了往日的风采：“我没事了，谢谢你。” 艾笑故意岔开话题：“没关系，要是每次这样都能有身新衣服，我倒是无所谓。” 吴言挤出一丝微笑：“好吧，不过我还是不太希望给你买太多的衣服，这事实在让人无地自容，你去收拾收拾我送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