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帮你
这大概是她见过的这世上最恶毒的一句话。商绯的目光没敢停留在他手机上，甚至都没敢表现出自己看到了那条短信。人大抵都是好面子的，让旁人知晓自己的不堪怎么都不是一件好事，何况是禹鸿这样本就心思敏感的人。商绯把自己代入了禹鸿，只觉连呼吸都很困难，真真体会到了什么叫羞愤欲死。 禹鸿虽然在看报纸，余光也瞥到了自己的手机屏幕，看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他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话，强忍着压下了难过的情绪，让自己把注意力转移到报纸上去。 再抬头时看见的却是商绯泪流满面的样子。 “怎么了？”他吓了一跳。 商绯回过神来，也发现了自己的异样，暗骂自己没本事，连这么点情绪都隐藏不住。忙抹了一把眼泪，平缓了心情：“手机看久了，眼睛有点酸。” 谁眼睛酸能流这么多眼泪，禹鸿也不戳穿她，只是递给她两张纸：“ 别用手擦。” 日子行云流水般过，洪玲玥没有再上门找过麻烦，商绯一直密切关注着禹鸿的状态，看他照常工作，平素里也没表达出什么消极情绪来，她才算是稍稍放了心。 警局那边来过信，许翱到底还是没被判刑，只是拘留了十五天。商绯也知道不太可能被判刑，不过能给他留个案底也够了，像许翱这样的二世祖，法律对他们而言并不是那么有威慑力。本来就不需要工作就能过上好日子，就算真的到劳里去蹲个几年也没关系，出来了该怎么浑还怎么浑，坐牢根本就影响不到他。 商绯要的也不是他真的去坐牢，不过是看着他是和一群狐朋狗友一起来的大理，他被警察带走拘留十几天，连他爸都没法把他捞出来。到时候他那些朋友在他们那个圈子里一宣扬，他的面子基本也就被磨没了。对这种不知事的兔崽子来说，这种丢面子的事比什么都严重。要真让他坐牢，反而没有这种效果，说不定坐几年牢出来他还能拿坐牢当谈资，吹吹牛摆摆谱，商绯可不想看他那么嘚瑟。 倒是禹鸿，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松了一口气，又有些愧疚。这愧疚自然是对商绯的，他知道自己这思想实在有问题，分明许翱这样的行为应该受到更严重的处罚，他却还想着许翱要是真的坐牢了，洪玲玥一定会很难过。想到这些他就心中不安，分明已经被这样伤害了，他还是没办法说服自己完全不顾洪玲玥的心情。 商绯听他这样讲，觉得禹鸿迟早会把自己逼成精分。 “我给你买了个礼物。”禹鸿讨好似的笑着，给了她一个袋子。 看着这明亮的黄色，商绯瞬间就没有心思再去想禹鸿会不会精分，满脑子只剩下了眼前这个袋子。她几乎是直接夺了过来，抱在怀里小心翼翼打开。盒子里静静躺着的包像一道阳光，直接驱散了她这些日子受的委屈。 “够意思啊你。”她轻轻锤了禹鸿肩膀一下，爱怜地摸着包身，如果她有孩子，对孩子可能都没有这么小心。 “我是没看出来这包哪里好看啊，话说我也没看你背过这种包啊。”禹鸿没忍住吐槽了一句。 他认识商绯的时候，商绯的包看起来并不是很起眼。当然，如果他知道那个不起眼的包的价格，大概也不会说这句话了。 “你不懂，这种东西不是用来背的。”商绯仔细看着这只包的每一个细节，心中的幸福感满到溢了出来。 禹鸿轻笑一声：“我是不太懂，请教您一下，这包不用来背用来干什么。” “拍照炫耀啊，这只是最新款诶，我一直想买，可惜我现在挣的钱别说买它了，租来拍个照都难。” “可是不用来背东西不就失去了它作为包的意义嘛。” “所以说你不懂嘛，你看这东西它跟我的外形搭吗？”商绯把包拎起来，轻轻搭到肩上，秀给他看。 禹鸿仔细观察了一番：“感觉……不是很搭。” “所以嘛，背出去也不好看干嘛还要背出去呢，我只需要让大家知道它很贵，很受追捧就够了。”她说着又放下了包，掏出手机来找角度拍它。 “包这个东西呢，就是女人的虚荣心，和你们男人的球鞋一样，没什么实质性的作用，也不需要真的使用，只要让大家知道我有就行了。”她说得头头是道。 “歪理。”禹鸿点评道，又在商绯的要求下帮她给那只包打光，让她能拍出一张展现包的美的照片来。 “这个东西，有收藏价值吗？”禹鸿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如果有的话，他多买几个也未尝不可，他去找李澜帮忙买的时候李澜还问了他几句是不是想做别的生意。 商绯摇了摇头：“现在倒手卖出去都得折价，有收藏价值的都是比较老的经典款，这东西也就是买个新鲜稀有和品牌溢价。” “你倒是虚荣得很理智。”禹鸿不禁感叹，她真的很像洪世贤，渣得明明白白有理有据。 商绯啧啧两声：“现在贫穷的我追逐这些东西才叫虚荣，以前的我买这些东西也就跟现在的我买根棒棒糖一样，那都寻常得不值一提。” 禹鸿点头迎合，觉得她这样的说法也对，复又变魔术似的掏出一根棒棒糖出来拆开了塞到她嘴里。 “这个味道挺好的，在哪买的？”她也只是随口一问，觉得这糖的甜味很自然，不像往常超市里买的那些一样甜得发腻。 “附近的甜品店，十八块一根。” 她啜棒棒糖的动作一顿，满面惊恐的看向禹鸿，准备问他点什么，一开口哈喇子就往下掉，她又赶紧吸了一口，拿过一边的纸来擦了擦，把纸扔进垃圾桶的时候都有些心痛。 末了她取出棒棒糖才觉得自己现在的日子过得实在悲哀：“连棒棒糖自由都实现不了，我何时才能发财啊，”她哀叹，又把棒棒糖放回嘴中，“果然，贵的东西就是不一样，这味道，这甜……” “怎样？” “真甜。” 禹鸿被她逗笑，看她拍完了包，从善如流的站起来端着装包的盒子站到她身后去，端着让她跟包合照：“你总会发财的。” “别安慰我了，你知道我这一年一共挣了多少钱吗？”她说着又换了个姿势，妖妖娆娆的冲着镜头笑。 还不等禹鸿回话，她就自己说道：“两千块，刨除我的各项开销和成本，我一共就剩下两千块的盈利。在家的时候两千块都不够吃顿饭的，我妈问我挣了多少钱我都不好意思说，能不开口跟她要钱我都觉得自己很厉害了。” “确实很厉害了啊，你起码养活了自己。”禹鸿中肯地夸道。 商绯叹了口气，指了指他手里的包：“我爸妈能很轻松的让我买包，不说想买多少买多少，至少一个月买两三个是没问题的。以我现在这个挣钱的能力，别说一个月买两三个，就是两三年买一个都困难。” “这才是大部分人生活的常态。”禹鸿面色如常。 商绯听得生气，她就知道这家伙不会说什么好听话，但她又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没问题。这世界上大部分人终其一生也买不起一个奢侈品包包，但大家的日子过得依旧舒坦，说到底她就是对自己的现状不满。不过商绯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她从小过的就是优渥的日子，要她真的甘心和普通人一样生活，那才是难为人。 但她又很清楚，自己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有野心，而是她的能力配不上她的野心。 “以前我也觉得我算是挺有天分的，出来了之后才发现我那点天分根本不够用，能养活自己就算是老天爷眷顾了。” “倒也不必这么悲观嘛，我看过你的作品，说实话你的实力还是挺强的，不过是缺少平台。” “这我也知道啊，但是没有合作对象我也没办法，大的公司都有养自己的团队，我又不想去给别人打下手。”她自来就不服管教，且跟在别人手下总是会有理念不合的时候，所以她从来就没想过去跟别人的团队，再加上现在就业形势不好，她也不是这个专业毕业的，要进入大的团队几乎不可能，小公司又没什么发展前景，所以她现在的日子也比较艰难，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禹鸿倒是不以为意：“这些都是小问题吧，你要是信得过我，我可以帮你。” “你帮我？怎么帮我，直接给我开个公司吗？”她漫不经心说道，觉得禹鸿就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也不是不行，不过我觉得你应该不会同意，你放心，我一定充分尊重你的梦想。”不是在开玩笑，如果商绯想的话，他一定能直接砸钱帮她成就事业，毕竟他都能砸钱养着魏景川，再砸钱养商绯也不是难事，且和魏景川比起来，他更乐意把钱花在商绯身上。不过他也知道商绯不会想要别人直接拿钱来帮她，如果她想要的话，就不会执意从家里搬出来。 人这一辈子要能遇上一个懂你的人，大概是很幸运的。商绯觉得自己就很幸运，居然能遇上禹鸿，还能跟他成为朋友。 她把手机拿远了些，取景框里出现了禹鸿的脸，她调整好角度，眼疾手快拍了一张。 他们的第一张合照，禹鸿手中捧着包，眼神并未落在镜头上，而是看着商绯，面色平静，眼神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