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梦中创作④自此，世间再无伊格纳茨，只余下

    一场业火，将精灵们赖以生存的家园烧成了灰烬。

    厄里斯抱着看戏的心情，前往了伊格纳茨隐居的小屋，而在小屋的入口处，他见到了一位人类的旅行者。

    “真是稀奇。”黑暗精灵感慨道，“居然还会有人来拜访他。”七彩的幻光染上幽深的暗影，自精灵掌中涌现出来，将他内心的警戒表现得淋漓尽致。

    “你是谁？”素来对待任何事物都游刃有余的厄里斯，此时却无法看透面前的这个人类。

    “我是一个来自他国的旅行者，名为格兰。”

    旅行者，如是说道。

    (奥罗感觉梦境的发展匪夷所思，但他还是按照印象中的内容，将故事的后续记述在了自己的笔记本上。)

    (“格兰”——异时空的“心魔格兰”，他的名字突兀地出现在了梦境的大后期，而这也是奥罗认为这场梦并不简单的缘由之一。)

    (梦境里，精灵之森之所以毁灭，是因为伊格纳茨主张消除人类与精灵的隔阂，而他最后也成功做到了这件事——这是多么讽刺的事啊，人类们由此认识到了精灵文明与精灵魔法的威力，原先的敬仰转变为了忌惮，而这种畏惧促生了他们主动对精灵族出手的动机。)

    (人类帝国新的掌权者还恐惧自愿放弃皇位的伊格纳茨，担忧其作为世界上最强大的魔法师，总有一天会杀回都城海文——尤其是在得知他们有意毁灭精灵之森后。)

    (于是，新的皇帝派人去毒杀了那位最强大的魔法师。)

    黑暗精灵跟随旅行者进入了小屋，在那里，他与多年未见的人类魔法师相重逢。

    对方的外貌还是和多年前二者分别时一样，银发的、年轻的、俊美的……除了他脸上那两个本该是眼睛的地方。

    魔法师那投射出独属于年轻人的活力的、清澈的甚至是美丽的双眸，被换成了两枚丑陋的、黝黑的孔洞。

    “你看不见了？”

    魔法师有着精灵的血统，继承了精灵族的力量，自然也能像精灵那样永葆青春，且拥有漫长的寿命。

    但魔法师体内还流淌着人类的血，他就像其他的人类一样脆弱，失去的东西，拼尽毕生精力都未必能取回来——就比如，那对眼睛。

    黑暗精灵的笑容凝固在了他的脸上，他无法容忍自己的世界重新变得无聊起来，他质问魔法师是谁将其伤成了这副模样，却遭到了边上旅行者的嘲笑：

    “将世界视为玩物的黑暗精灵，居然也会有害怕的时候吗？”

    “看看你的表情。”旅行者笑道，“你就像是在害怕失去他……放心好了，他自己都不害怕的事情，你又有何必要去cao心呢？”

    “火烧森林，下毒企图杀死无辜的魔法师……这些可都是奥克莱纳的子民做出来的事。”旅行者走上前，伸出双手抚摸上魔法师的双耳，“可是，真正绝望的事情，你们是不会知道的。”

    (写到这里，奥罗放下羽毛笔，抬手扶额，满脸苦意。)

    (想了想，他将后文换成了伊格纳茨的视角，简单地描述了一下伊格纳茨失明后到厄里斯找上门来之前发生的事情。)

    (写完事情的梗概后，奥罗又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提笔写道——)

    “伊格纳茨”：周围安静了下来，这几天都格外地安静，就连平日里总是会打搅我休息的鸟叫声，也一点也没听到。

    “伊格纳茨”：周围依旧是漆黑一片，我什么都看不到，自然也不可能知道身边发生的事情。

    “伊格纳茨”：难道是奥克莱纳毁灭了么？难道是人类都死掉了么？

    “伊格纳茨”：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那么安静，连一声惨叫的声音都没有？

    —莫名的慌乱，魔法师走到小屋门前，没有听见自己的脚步声。

    —周围是那么的安静，连风的声音也听不到。

    —张开嘴，没有听见自己的声音。

    “伊格纳茨”：我……听不见了？

    (梦中世界最强大的魔法师中了人类下的毒，他先是失去了视力，可能还有痛觉等一系列感觉，而后，他连聆听世界的资格都失去了……好好的一代天骄，竟就这么毁在了自私、无能、贪婪的掌权者手上。)

    (而好好的一个奥克莱纳帝国，若不是那些无聊的当权者吃错了药要去毒杀最强大的魔法师，距离这个国家的毁灭之日到来，怕是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吧？)

    黑暗精灵见证了人类魔法师的惨状，他撇下陌生的旅行者和魔法师，径直冲到了屋外。

    面对化作一片焦土的精灵之森，厄里斯一挥衣袖，七彩的光芒随他的动作而被洒入土中，一道接着一道，而越到后面，光芒就越黯淡，整体的色彩也更偏向于灰、黑色。

    但相对的，当光芒与地面融为一体时，被烧成灰烬的树木重新从焦土中长了出来，很快就超过了它们原有的高度，将天空遮蔽得严严实实。

    厄里斯看着不断生长的树木，嘴角勉强向上扬起，轻声呢喃道：

    无聊的人类啊，毁掉了黑暗精灵的所有物，等待着你们的便只有“被毁灭”这一个结局。

    他的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厄里斯回过头，对上旅行者的视线——然后顺着它，将自己的目光投向对方的面庞。

    他看到了一对黝黑无光的孔洞。

    “魔法师伊格纳茨，已经死了。”

    一阵风袭来，卷走了旅行者头上戴着的帽子，银发随风飘扬，露出它们底下那张挂着微笑的面孔。

    “厄里斯，我们还有旧账没有算呢。”

    “……是啊。”厄里斯微微一笑，轻声回答道。

    格兰是谁？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从现在起，名为伊格纳茨的魔法师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名为格兰的旅行者。

    格兰将自己的一切换给了伊格纳茨，希望伊格纳茨能代替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继续活下去。而当新生的格兰对“活着”感到厌倦之时，他的生命便要留给下一个、也是过去的伊格纳茨。

    (这是一个……)

    (时间闭环。)

    “你的脸，还真丑啊。”

    “那就不要看了。”

    那一天，奥克莱纳毁灭了，那颗星球消失了。

    恶魔从天而降，带走了星球上所有人的生命。

    黑暗精灵厄里斯站在恶魔身边，嘴角微微向上挑起，在见证了星球的结局后，他转过身，化为一道绚彩的迷烟消失在了旅行者眼前。

    而后，通往异时空的入口出现。

    旅行者低下头，看向自己几近透明的双手——他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了，在毁掉了自己的母星后，他被原本的世界拒绝，却被异时空所认可，即将成为那传说中的“异时空的成员”。

    没有半分的犹豫，他踏进了那个未知的领域。

    ……

    奥罗停下了笔，故事已经走到了结局，而他也通过这样的梦境，知晓某件鲜为人知的事情、亦或是在脑海中形成了某种较为合理的猜想。

    他原以为被魔瓶简单介绍为“星外来者”的伊格纳茨很可能是异时空的一员，竺柯的种种表现也能帮助他验证这个猜测……不过，他认为伊格纳茨就是异时空中有着“花皇”称号的那个成员，未曾想过其居然会和“心魔格兰”有关。

    但梦境终究只是梦境，有时候根本无法反映现实。

    原本，他是这么认为的。

    …………

    “欸？”这绝对是恶魔第一次在情报商人面前发出如此惊讶的叫声，“你说，你梦到了和投稿相似的事情？”

    商业街，阿大事务所内，端坐在报纸堆上的情报商人阿大认真地点了点头，他似乎没能听出恶魔语气中的讶异，伸手拍了拍刚刚才送来的稿件：

    “不仅如此，我还去采访了周边的店家。”

    “然后，我还去询问了官方魔法师队伍里自己认识的人……还有现在能联络上的几位常客。”阿大摆出一副严肃的面容，“他们都在昨晚梦见了同一件事，不过，‘旅行家’是第一个把它写出来、拿来投我的‘梦境专栏’的人。”

    “欸……”恶魔掩饰起自己的惊讶，“梦到了同一件事情——这绝对不会是自然发生的事，那么，是有人在影响他们？”

    “那他的能力影响范围未免也太大了些。”阿大摊了摊手，“其他领域的生物也有做这样的梦，甚至，也许全世界的生命体昨晚都梦见了相同的事情。”

    “可恶啊，这样我根本无从调查。”他这么说着，又翻阅起手边的稿件来，仿佛是打算从其上回顾昨晚的梦境。

    “咦？恶魔，你打算走了吗？这么快？”

    “我想到了一些事情。”身披黑炎的恶魔转身朝墙壁飘去，“可能和这件事情有关。”

    “那你能帮我做一下调查吗？”阿大一拍桌子，从报纸堆上蹦了起来，“恶魔，我们可是合作伙伴！而且，我还可以付你报酬，只要你能查到造成这场梦境的原因……”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恶魔背着身朝他挥了挥手，随后便融入墙中、消失在了他的视野里。

    (伊格纳茨……在哪里？)

    离开阿大事务所后，奥罗乘着漆黑的火焰飞向天际，同时召唤来自己安排到世界各地的“眼睛”，试图寻找到那位疑似异时空成员的银发魔法师的踪迹。

    无需多时，他便找到了对方的下落。

    时与空的裂缝随他心意而在他身前绽放，奥罗正欲踏入其中，忽然，一颗水晶球从魔瓶的储物空间中自行飞出，悬停在他的身畔。

    “这样啊……”奥罗注视着水晶球中放映出的画面，沉思良久后，轻声感慨道，“幸好血族人体内没有精灵族的血统，他们不会受到世界的眷顾，听见‘世界之声’。”

    他抬起手，将面前的幻之魔球一把抓住，而后，面色平静地踏入了时空裂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