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替补交易
“原来如此，”任瑜说罢，为申乐搬来一席草垫子，紧接着又坐回自己的小窝边，示意对方坐下谈。 “事情是这样的。”申乐脱下灰色礼帽，轻拢长褂，优雅地坐下，开始耐心地讲述—— 往生堂那边转生仪式即将开始，可就在这等节骨眼上，转生名单上的某位少女却突然失踪。这从对往生堂的口碑、以及鬼界大众的情绪影响来看，是一件极其严肃的事。 通常来讲，转生仪式开始前30天，名单内的亡灵便可陆续前去往生堂、确认最后的意向，进行签字。转生仪式开始前7天截止签字。 引导签字是往生堂的分内事，至于名单上的亡灵签“同意”还是签“拒绝”，最终的结果和影响由个体承担。 “什么结果和影响？”任瑜边听边思考，并且试图假设——少女选择以失踪的方式拒签，或者说——逃避做决定的理由。 “倘若签‘同意’，亡灵就可以随着30天后的转生仪式进入轮回，以一个新身份重返人间。倘若签‘拒绝’，就相当于放弃了轮回的机会。”申乐解释道。 “每位亡者就只有一次参加转生仪式的机会吗？这机制……会不会太不人性化了。”此言一出，任瑜就被自己逗笑了，这阴曹地府全是魑魅魍魉，哪来的人性。 可申乐却依旧秉持着一身职业正气，认认真真地为任瑜答疑解惑：“每位亡灵的确只有一次报名转生的机会，但任瑜女士有所不知。 转生名额都是由贡献度满点的亡灵自行申请的，申请后一年内会由往生堂形成转生名单。 而转生仪式开始前30天规定的签字，只是作为最后的确认。” “原来如此。”任瑜不由得陷入沉思，她突然意识到，签字的机制并没有为亡灵们构造内心矛盾，或许，这个女生的失踪并非那么简单。 申乐闻言，继续讲道—— 就是在确认签字即将截止的最后一天里，保管名单的官员发现，名单上有个空位没有签字，打电话也联系不上。 虽说这种情况也不是完全不存在——在往届堂主手札上曾有记载，第一代堂主任职时，其做法是命官员将空缺的名额，私签为拒绝，以绝后患。 可那些辛辛苦苦攒贡献度的亡灵们，又有哪个，不是迫切期待着投胎转世呢？ 如今上位的常灵，是往生堂的第三十三届堂主。他对这类事常抱有难平之意。 于是，这位堂主决定私下寻一寻这位少女的踪迹。可即便他派人暗地里找了三天三夜，最终得到的结果，也只是颗粒无收。 眼下时间紧迫，但堂主常灵着实不甘心就此妥协、私签为拒绝。于是他找上申乐，要求寻一位与失踪少女年纪相仿的生魂做替补。 “哈！”任瑜不由得笑道，“也就是说，这位堂主私签了同意，想再为少女争取最后几天的时间。如果找到了，少女就可以轮回了，如果没找到、或者找到了但是遭到拒绝了，就让生魂做替补。” “没错，就是这样。”申乐莞尔一笑，“生魂进了转生门没有任何影响，无非就是阴间走一遭，最后，依旧能回到自己现世的躯体里。而死魂进了转生门就会投胎转世。 眼下这般情形，任瑜女士便是做替补的不二人选。您也刚好身在地府，待您回到阳间后，鄙人再接您回来便是。” “那……”任瑜皎洁的目光透着一丝期待，“有什么报酬吗？” “鄙人既是商人，当懂商法。报酬，自然不会少。”说罢，申乐取出一个透明玻璃瓶，瓶子上塞着活木塞，里面装着的，是浅紫淡蓝混合着的液体。在暗淡灯光的照射下，梦幻迷离，甚是好看。 任瑜张大双眼，好奇地打量着这瓶液体。 “这是水鬼鳃酿制的酒，喝下去，就会长出无形的水鬼鳃，拥有水下呼吸的能力。” “效果永久？”任瑜问道。 申乐微笑着、不急不慢地点了点头。 “好东西。”任瑜只手接过水鬼鳃酒道，“这活儿我接了，不过……”。 申乐安静地看向任瑜，就像是见惯了这般场景、在耐心地等待对方讨价还价一样。 怎料任瑜出其不意地来上一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能否托交易官您替我和往生堂堂主说一声——失踪女孩儿的搜查工作带我一个。” 申乐闻后笑笑：“鄙人只是个生意人，收人钱财，替人办事，不做过多干涉。不过既然任瑜女士有需要，鄙人倒是可以带您去见见常灵堂主。” 说着，申乐起身戴上帽子，摆出一个“请”的动作，示意任瑜随他出门。 二人出了场馆，任瑜不禁环顾四周，但却未见任何身影。 鬼武院也算是堂堂鬼界官府，可眼下却寂静得像个义庄。 “任瑜女士，我们走吧？”见任瑜踟蹰不前，申乐开口提醒道。 “好。” 来到大门前不远处，任瑜望见两名守门人依旧伫立在原处，纹丝不动。 任瑜思前想后，还未等其开口，申乐已然大摇大摆地先行一步。 只见申乐走到门口时稍一振袖，整个儿大活人便就那么款款而出，紧接着又转身望向任瑜道：“小meimei，步子快一些。” 任瑜愣了愣，随即回应道：“来了！” 街上的微风有些清冷。任瑜戴上面具，感受着擦肩而过的幽幽威气。 她一边仰头望了望头顶的那片黑漆漆，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申乐聊着闲话。 眼下的鬼门街已不似前一日那般热闹非凡。街上行人三三两两，步履惬意。 “街上还挺冷清的。”任瑜随口说道。 申乐笑笑：“今日罗卞堂开展比武大会，百姓们许是都去凑热闹了。” “比武大会”任瑜难掩心中的好奇。 “刚好，我们一会儿会路过那里，您见了就知道了。” ...... 鬼门街的尽头是一座石拱桥，桥前开满了殷红的曼珠沙华。任瑜随申乐走上石拱桥，惊觉那河水竟是一片滚动着的猩红。 任瑜心脏一紧：“这河水怎么回事？” 申乐瞥了眼河水，沉声静气地反问道：“您可嗅到这河水的腥臭味儿了吗？” 任瑜不由得蹙起眉宇、点了点头：“难道真的是......” 申乐淡淡地回应道：“就是您想的那样，这小河是海底那血池地狱流出来的分支，因此尽是些刑犯的血rou。这河的意义，就是为了警示鬼界的亡魂，当行善为。鼓励他们攒够贡献点，投胎转世。” 任瑜侧耳细听申乐的解说后，又看了眼桥下的滚滚血河，心中却是在暗自佩服从十八层地狱闯出来后还能独立门户的张之愧。 过了血河，又穿过一片彼岸花海。二人来到了一道关隘前，只见上面赫然写着三个大字——“罗卞城”。 没有兵将把手的城门，看起来不免有些萧条。任瑜草草打量一眼城门周围，随即便跟着申乐从小门洞拐进了城去。 这罗卞城较鬼门街比，繁华了不知多少倍。 鹅卵石铺就的城道边、小阁楼鳞次栉比，各个街道空中都拉满了挂着灯笼的鱼线，照得街道灯火通明。 拐进斜街后，任瑜远远望去，街道尽头是布满红色旗帜的宽阔场地，场地中间坐落着一个十尺来宽的擂台，台上是两位正在打斗的选手，台下则是呼声一片。 擂台边的高台上摆着两个座椅，座椅上坐着一男一女。这一男一女高高在上，既像是裁判，又像是观摩这一切的达官贵族。 蓦地，黑衣选手将白衣选手按倒在地，台下瞬间沸腾了起来。 观众们欢呼雀跃，可黑衣选手依旧没有停手的意思，反而变本加厉。 只见台下走出来一位男子，这男子正要上台制止，怎料却也被这黑衣选手一拳打倒。 霎时间，台下观众的喝彩声愈发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