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起啥好听

    “阁主，您慢点！”

    少年的声音在树林中响起，树枝交错间的小道上扬起一片尘土。身披浅蓝色斗篷的少年又挥了几次鞭子，试图追上前面的青衣男子。

    而那男子，便是刚从梦蝶城离开的花墨研。

    “哈哈哈！”忽的，花墨研大笑道，“小太阳，你这骑马的技术还不行啊！我都这么慢了你还追不上，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去前面的小茶楼等你喽~驾！”

    说完，便甩鞭扬长而去。旭看着眼前渐行渐远的人，不由焦急的喊到：“阁主您小心着点，这路上乱树枝多，别划伤了！”

    他自知靠着自己这匹马，定是追不上花墨研的。可说完还是不放心，这寒冬腊月的，虽说没下雪，但每根树枝都直戳戳的，难免不划着人，于是忍不住又提了些速度。

    这小路实在是不好走，下次来是千万要记得找人给修的，可不能再忘了……

    “驾！”

    、

    “哇~好香呀！”厨房的门被人推开，还没见人进来却听见了这句有些夸张的感慨。

    正在忙碌的王老伯闻声头不用回就知道是来了谁，开心的笑道：“小祈安练完功了？”

    “嘿嘿，王伯伯~”祈安笑着冒了个头，然后一溜烟跑到了王老伯身边“这是做什么呀？我刚进院子就闻到了，都给我闻饿了！”

    “哈哈！”王老伯边摆弄着盘子里的糕点，边和祈安闲聊着，“练功练累了吧？城主一早就让我给你准备了，等我打包好，你带着回去吃。”

    祈安将窝在斗篷里的小手伸出来，接过王老伯用纸垫着的一块糕点，边吃边看着王老伯把剩下的糕点摆盘。

    “我这儿实在算不上暖和，一会这些拿着回去吃吧！”打包好的一小份糕点被放在祈安的面前，剩下盘里的，晚些应该会被云舒送去白容景那里。

    放好之前的盘子，转身就看到祈安在盯着摆在盘里的几个糕点看，王老伯见状忍不住打趣道：“怎么了，这些也想拿走吗？”

    听到王老伯的话，祈安脸上浮现出一丝嫌弃，道：“不了不了，只不过是觉得这糕点真的是浪费了自己的样貌。”

    “哈哈哈，既然是给城主那般人的，再好看的样貌，也算不得浪费。”祈安的话听得王老伯禁不住的笑。

    但也不怪祈安这样说，因为这好看的糕点她吃过一次，却是算不上好吃。

    白容景向来是对什么都不是很上心的样子，就连饮食也是清清淡淡的。王老伯是一直跟着他的人，为了让白容景的伙食看起来不那么简单，便努力把白容景吃的东西做成高攀不起的样子，但味道，还会是一如既往的清淡。

    就好比这盘莲花装的糕点，白色为底，顶端又撒了一层薄薄的红色粉末，显得一朵朵莲花如真的般绽放在碧蓝色的盘子中。而味道，想来却只会是普通炒面的味道，甚至可能还会有一点点的发咸。

    用祈安的话来说，这就是虚有其表。

    塞上最后一口糕点，再把包好的糕点揣进怀里，祈安向王老伯道了个谢，便再次开门跑入了寒风中。

    王老伯站在门口，看着随风舞动的斗篷跑出院门，拐弯消失。有些苍老的手推上了门，拦住了外门的寒风，回头看见桌子上摆好的糕点。

    城主，万事莫错啊……

    、

    天还未暗，白容景从案几上取来一盏小罩灯，点燃。

    此刻手里拿着的，还有花墨研留给他的纸条。

    ‘伊人欲至，一切小心。’

    刚看时白容景都没有反应过来，但再细一想，眉头便不觉皱到了一起。

    白色的纸页在火焰的舞蹈中陨落，上面书写的秘密被灰烬吞噬。

    最后的灰烬落入黑暗，白容景的面容早已恢复如常，目光落上若水茶馆送来的书册，只是眼中思虑万千。

    没有惊动任何人，也没有走漏任何风声，这一趟，来的还真是让人惊喜啊。只可惜别的事，这下要再等等了……

    像是自言自语般的，冷淡的声音都险些被外面的风声吹散。

    “巧合吗……”

    看着渐渐暗淡下去的天空，白容景起身走回了屏风后的案几前，淡淡的声音在屋中响起。

    “去找云卷来。”

    没人回应，但白容景也不在意，坐到桌前，翻看起了一本泛黄的老书，只是心中忍不住的感慨。

    若是可以，等一切还完，如此这般陪着她，做一辈子城主，也是好的。

    只可惜，这风刮太猛，将一切声音都藏入了其中，便无人能再去听清了。

    “叩叩叩、”

    “城主。”

    敲门声响起，传来的却是云舒的声音。

    “进来。”

    屋门被推开又合上，云舒绕过屏风，一盘莲花酥被放到了桌子上。

    这是习惯，每日的这个时候，云舒都会给白容景送一份糕点来，是王老伯要求的。起初白容景说麻烦，但王老伯不肯，最后也只好是妥协。

    送下糕点，云舒便自觉地要离开，却被白容景叫住了。

    “云舒。”

    “属下在。”

    听到自己的名字，云舒下意识的便低头单腿跪地，跪完才发现是自己失仪了，赶紧起身。

    “奴才失仪了，还请城主责罚。”云舒赶紧请罪，眼中却是难掩的激动。

    自从到了梦蝶城，云舒虽然每日打理府中上上下下也很忙碌，但大多都是出于本身的职责，白容景对府内事务本就不在意，少有找他也只是顺带安排，并不会叫起名字。反倒是云卷，总是被白容景安排去做各种事情，日日不在府中。

    现在被白容景突然叫起名字，云舒一个条件反射，没收住。

    白容景倒也没有在意，只是等云舒站好才缓缓开口，道：“去查一下蓝鳞。”

    云舒闻言眉头一皱，正要开口却又突然收住了。微微颔首以做回答，没有再多言便转身离开了。

    正要开门却先有人敲了门。

    “叩叩叩、”

    “进。”

    云卷推开门，看着正要离开的云舒，便知道他是来送糕点的。只是同他对视了一眼，便走去了屏风前。

    “城主。”尽管隔着屏风看不见，云卷还是认真的弯腰行着礼，等待白容景的指示。

    “既然你们两个都在就一并说吧。”白容景合上书本，正襟危坐好。

    正要离开的云舒闻言关好门又退了回来，同云卷站到了一起。

    “城主吩咐。”

    “想着这府中也有三年没有热闹过了，今年好好收拾一下。看看需要些什么，去邻近的暮朝城置办。”淡淡的声音自屏风后传来，像是真的在说一件无所谓的寻常事。

    但听的人却是百感交集，莫说性子温和的云舒，就连平常冷漠没什么情绪变化的云卷眼底都有些难掩的伤感。

    但这些都不是他们该触碰的。

    “那祈安小姐的衣服也要重新定做几件吗？”云舒开口问到。

    “嗯，原本定好的明日让人取回来给她。”说到祈安，白容景总会有些更明确的想法，“云卷去暮朝的时候，再找人定几身红色的衣裙吧，给她做过年新衣。剩下其他的，你们看着安排就好。”

    “是，城主。”两人异口同声的应下，又得了白容景的命令，这才离开。

    、

    “怎么，有心事？”回去的路上，云卷闲聊着开口问到。

    刚刚进去时，便感觉到云舒有些不对。只是看他没什么大问题，想来也不用太担心。

    “没有……但也有。”云舒真的想说没有，但又觉得骗云卷不好，结果回答的不伦不类。

    “噗呲。”云卷自然猜到了云舒想的，莫名觉得好笑。

    “你不要笑，”难得的，云舒没有被他带跑注意力，而是继续很认真的同他讲，“我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如果不是因为知道他是刚从城主那来，云卷都该以为他是不是要问自己要不要谈婚论嫁了。

    但也正因为是从城主那里来，云卷才更加担心。

    “去喊你来的人，是谁？”云舒看着云卷的表情极其认真，好像只要云卷敢不说实话，他就会立刻吃了云卷一样。

    只是云卷并不怕，在以前，云舒经常会这样认真的看着自己。他便也回看着云舒，认真道：“蓝鳞。”

    “真的？”云舒不放心的又确认了一边，却又觉得问的不合适，正要解释什么，就被云卷打断了。

    “不用解释，我知道，是真的，以往也是他来找我。”云卷有些好笑的看着云舒的反应，心中却又是止不住的难过。

    一切都太久了，久到他都以为云舒只会是一个普通小厮了，久到，他都快忘了云舒这认真的样子了。

    但也正是因为他太容易认真，白容景才会选择了自己。

    、

    而此刻的书房内，白容景推开窗门，看着窗外开的正艳的梅花，声音像是混在了回忆里，有些虚无缥缈的。

    “蓝鳞，你在我身边，多久了。”

    院子里的阴暗中，穿来低沉的回答：“回主子，属下自到梦蝶城便跟到了主子身边，已经快三年了。”

    “三年啊……”

    冷风撕扯着窗户冲了进来，撩拨起桌子上的书页。书页翻转，不知是停在了何处，泛黄的书页上两行略显清秀稚嫩的字迹。

    ‘往事不可追，天命不可测；众生芸芸，世间嚷嚷，不过云卷云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