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对立的世界

    Z-0002号秩序体，同属于归原所在的枝丫，让归原在进化之树上显得不是那么孤单了。

    这让归原更加兴奋，如果这分子能帮助他进一步进化，那他就是抽到超级稀有了。

    他仔细端详，这是一个有三条碳链的分子，它们互相缠绕，中间靠其他原子相连，拥有这简单而和谐的几何美，看起来就像多了一条链的DNA分子。

    “老是叫编号显得太拗口了。”归原对自己的作品很满意，他心想，既然是自己第一个发现的分子，取个名字不过分吧？

    于是这个分子就有了它的学名——三相链。

    他也顺便给自己的Z-0001号取了个名字——光原子。

    经此，他对自己前方的进化之路有了一点信心，如果在他的方向上制造更多的分子，这些分子就能作为基石支撑他进一步的进化。

    但他还来不及去试验三相链究竟有什么功能，不得不先去面对眼前的问题——

    这些被他处理过的原子分子全都苏醒了。

    “啊，我们怎么…”

    “苏醒了？神谕何在……”

    “异类，异类！”

    原子们就像是睡了八百年的老僵尸，语气沉重缓慢，但看到归原却又激动得像是看到比僵尸还恐怖的魔鬼。

    “我知道我是异类，不劳你们费心了！”归原无奈，把束缚着原子的光丝网络又紧了紧。

    他慢慢确定，相同的粒子之间似乎共享一个意识，总是同时开口又只说半句话，拼接起来才能明白他们想表达的意思。

    而更加诡异的是，一旁剩下的葡萄糖分子的情况与他们不同，并没有开口说话，而是像一只痛苦的野兽般开始哀嚎起来，它扭动着巨大的身躯，把网络搅得一团乱。

    “这是什么情况？”

    扭曲的葡萄糖分子莫名地令归原感到心悸，他已经习惯了微观粒子们开口说话，已经见怪不怪，但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见，就像有什么东西在无情地折磨着它。

    “可怜啊，被无知的形体束缚的…”

    “吾等同胞，为何要脱离无言与…”

    “神对立，痛苦必如附骨之疽常…”

    “伴。既然吾等苏醒，就助你尽…”

    “快回归神的怀抱。”

    原子们围绕着葡萄糖齐声念诵，像是一场盛大的弥撒，又像是一场极度哀伤的…葬礼？

    “不是吧？你们怎么随时随地都能进行你们的宗教活动？找警察叔叔报备了吗？”

    这些原子没有理会归原的抗议，归原受不了他们的念叨，忍不住问一旁的电子：“他们究竟想干嘛？”

    “他们想把葡萄糖里隐藏的秩序之丝剥离出来。”电子回答。

    “？”归原满脸黑人问号。

    “…你们人类不是有个概念叫做‘有机物’吗？那其实就是许多无言者拥有过多秩序之丝从而聚集在一起产生的，在无言者看来，这是一种不正常的形态。”电子不情愿地解释道。

    “秩序之丝…吗？”

    电子口中的秩序之丝，也就是漫布在整个空间里的缥缈丝线，归原曾因为吞噬了它们而获得清醒的意识。

    电子的话提醒了他这些光丝是何物。

    “令粒子苏醒，能用来通讯，启动训练装置，有机物中含量更多…难道它们是——

    负熵？！”

    归原顿然醒悟。

    熵，热力学概念，混乱的度量，也规定了时间之矢的方向。与之相对的“负熵”，则可以看作是秩序的度量。

    大名鼎鼎的物理学家薛定谔曾说过，人类生存依赖的并不是能量，毕竟昨天的你和今天的你所包含的总能量是不变的。真正有用的是“负熵”，它让人体保持井然有序，让你远离“天人五衰”。

    从这样的角度来看，“负熵”也可以看作是一种生命能量。

    分子的负熵比原子多，细胞的负熵比分子多，人体的负熵又比细胞多。这种阶梯式的递增是一种现象，也有可能是生命产生的原动力。

    只是人类一直都未曾为负熵制造一个“温度计”来直接测量，似乎它只存在于数学计算中。而在身为原子的归原眼中负熵居然呈现出丝线的形态，让归原联想到修仙小说里的一种设定——灵气。

    …这样一来就解释得通了，自然界中的熵总是增加的，而生命世界的熵却总是在减少，这大概就是原子们敌视有机物的原因。

    甚至，归原猜想，正是因为原子们的这种行为，才导致了生命的衰老，死亡。

    是什么在支配这些粒子的行为？生命对于这个世界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为什么世界会分裂成两个部分？哪一部分才是世界的主导？

    困惑接踵而来，想到这里，原本没心没肺的归原似乎被一种莫大的恐惧感攫住了，他不自觉地往后退，害怕被卷入原子们的仪式。

    但仪式好像出了什么问题。

    “不对，为何返还的速度…”

    “如此之快？吾等的秩序…”

    “之丝为何一并在消散？”

    原子们被迫停了下来，因为他们发现提供自己活动能量的秩序之丝正在慢慢消失。不仅如此，尽管仪式已经不再进行，葡萄糖体内隐藏的秩序之丝也在逐渐被剥离，这个有机物分子正在以一种超越化学反应的方式解体。

    “这是…？”

    在远处的归原看得很清楚，被剥离出来的秩序之丝，以及附近空间里的秩序之丝，此刻都开始向一个方向汇聚，形成了一个如银河般灿烂的漩涡。

    而漩涡的中心就是他刚刚制造出来的分子——三相链！

    “魔…魔物！”原子们齐声惊呼。

    “吾神在上，距离上一次魔物诞生…”

    “已不知过了多久，命运的天轮终…”

    “于又回转到了这一步。”

    这是他们共同发出的最后一句话，完全失去秩序之丝后他们像是失去灵魂的玩偶，终于重归了寂静。

    但秩序之丝的漩涡并没有消失，三相链还在源源不断地进行着吸收。

    在寂静之中，归原终于听到了一个轻巧空灵的声音，微若流萤如精灵低语。

    “我好忙！我好忙哦！”只是这精灵似乎也是个社畜。

    归原寻找到了声音的源头，他凑近三相链观察，不禁汗颜，他终于发现了一切的玄机。

    三相链的三条碳链之间，有三个不停奔跑着的光子！

    “我好忙！我好忙哦！”他们一边奔跑一边念叨着。

    “呃，这是怎么回事…”

    归原终于回想起来，自己在进行最后的试验时，不小心将光子触手伸进了训练装置里，这三个光子大概就是那时留下的。

    也许正是他们让试验结果发生了变化。

    三个光子在三条碳链间不断传送着信息，居然是形成了某种回路，而这种回路居然形成了吸收秩序之丝的“场”！

    “王德发，你们知不知道你们在干森莫~”归原略有些头痛。

    要知道如此大规模地牵动秩序之丝，也许又会招来神的排斥。

    “工作！工作！”光子们异乎寻常地具有活力，卖力地奔跑着，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原来如此…”归原观测良久，大概明白了其中的原理。

    秩序之丝被三相链收集时，这些光子也吸收了一部分，使他们保持着活性。而多余的，就在三相链内部慢慢地囤积了下来。

    渐渐地，三相链的中间出现了一个包裹着大量秩序之丝的光球，归原轻轻地触碰了一下，就把光球吸收进了体内。

    无比的舒爽。

    “这，这难道就是…！”他幼小的心灵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这就是做资本家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