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傻傻的快递员

    这是一片崭新的树叶，进化之树上并没有预先记载，这也就代表，Z-0001号代表的物质人类从未发现过。

    未知，代表了可能性，也代表了不稳定性。

    “所以这东西有什么用？”危急时刻，归原需要的不是新物质，新发现，他需要的是一个离开黑洞引力场的办法。

    此刻的他已经变成了他口中的“这东西”，光子们挤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环绕着他飞速运动，组成一道明亮的光圈，一如它们在黑洞表面时一样。

    看起来他就是个袖珍黑洞。

    “总感觉有什么不对……”他的身体给他一种违和感，但又说不清道不明。

    “对了……这在理论上是可行的吗？质子能产生足够大的引力束缚住光子？”他的科学家本能让他迅速抓住了违和之处，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加的疑惑。

    “不可能，如果质子能抓住光子，那还怎么通过光子来传播电磁力呢？不对，不对……”

    “我现在的情况就像一个黑洞。确实听说过一种理论，说是所有基本粒子其实都是微型的黑洞，只是尺度太小很难观察确认……”

    他飞速思索着，脑子里一闪而过刚才看到的展开的质子——这让他思路明晰了起来。

    “基本粒子……对了，质子并不是基本粒子，质子内部的夸克才是基本粒子，它们才具有无限小的体积，进而产生足够大的引力——

    也就是说这些光子其实是被我体内的夸克所束缚的，露在外面的只是虚像，真正的光子都在我的体内！”他恍然大悟。

    “那么，既然我能cao纵我体内的光丝，也许也能cao纵体内的光子！”

    没错，这就是破局之法！

    瞬间，归原感觉自己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一旁的电子看到归原经过处理后的变化，心中震惊莫名，此时她感受到归原的情绪由沮丧变为亢奋，更是说不出话。

    “难道，都到这个地步了，他还觉得有希望逃脱？”

    所谓电子的命运，其实就是质子的伴侣。也有孤高的电子总是前进在奔腾的电流里，但大部分的电子都更愿意找到自己的归宿……毕竟，质子才是物质的主体，没有质子陪伴，她们也会感觉到冷。

    这个质子把她从无尽的旅途中拖出来，与她相互取暖，终结了她长久的寒冷。所以哪怕他自称人类，哪怕他言谈举止很愚蠢，甚至还不知天高地厚地去吞噬秩序之丝，她也愿意与他相伴到最后一刻。

    如果这就是她的命运，她欣然接受，与无言者的准则无关。

    但是，哪怕他们到了距离时空终结之处只有一丝的绝境，他也想着要活下来吗？

    哪怕是祂已降下神罚，展现出无法抵抗的力量，他的心理还存着希望？

    难道这就是人类？

    归原不知道身旁电子丰富的心理活动，他把目光注视在远处的一个氯离子上。

    氯离子带负电，而质子带正电，具备相互吸引的条件。而且氯离子质量足够大，能够充当合格的跳板。

    问题就在于，如何让他们之间产生足够的电磁力？

    归原把希望寄托在他体内的光子上。

    光子是所有带电粒子间的信使，是电磁力的媒介，带电粒子通过它们产生吸引力或排斥力。

    这种作用的强度符合一个公式，也就是库伦定律。

    想要产生超越平常的电磁力，就需要打破……

    “您好先生，请问有什么需要我们为您服务的？我们的水平绝对是一流哦~”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归原的思路。

    “？”

    “是你在说话吗？”他疑惑地望了望电子，周围没有其他东西了，但这个口气着实不像她。

    “不是我，是他们。”电子示意归原看他自己。

    “对哦，是我们哦~”这是一个轻快空明的声音，让人想起森林里住的小精灵，扇扇翅膀就会落下灿烂的粉尘。

    “光子！”归原反应过来，说话的正是他体内的光子，“你们也能交流！”

    “这个问题很奇怪哦？我们就是为交流而生的哦~虽然在苏醒状态下服务的经验不多，但也没问题哦！”

    “会说话就更好办了！”归原欣喜若狂，一定是“处理”让光子醒了过来，逃脱的希望就在眼前，他已没有心思去追究粒子间的社会生态了。

    “你们能把我们拉到那个氯离子的地方吗？”他问体内的光子。

    “……”光子沉默了一下。

    “不能哦~”他想了想答道。

    “啊？”归原惊呆了，这个答案出乎他的预料。

    “为什么？你们不是能传递电磁力吗？这……你刚才还说你们的水平是一流的！”

    “很抱歉，做不到哦~”光子理所当然地说，“这是显而易见的哦，距离太远了，而离时空终结点的距离又太近了哦~”

    归原愣住了，一股冰冷的感觉在他心里蔓延。就这么简单的理由？他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如同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僵硬得像一座石雕。

    从绝望到希望，再从希望到绝望……不带这么玩的吧？！

    “只是在遵守规则的前提下做不到吧？”这时，电子居然出人意料地开口了，而她一开口就冷冰冰地质问光子。

    “遵守规则？什么意思？”归原问道，但被电子的示意打住了。

    “唔……”光子被她问得一愣，“你的问题更奇怪哦~遵守规则是理所当然的哦！”

    “哼，”电子冷笑了一下，“那如果我说，这个时空终结点就是祂创造出来消灭我们的，你还会说要遵守规则吗？”

    “这……这……”光子显然被她刁难住了，“你……你难道不是无言者？你不知道破坏规则的下场吗？那可是比掉进时空终结点还恐怖的哦！”

    “所以我说，祂之所以要消灭我们，正是因为我们破坏了规则！”电子提醒到，她正在对光子循循善诱，“虽然这次祂的手段比较温柔……你知道的吧，‘我们’——你也是共犯！”

    “唔……唔……”光子被电子绕昏了头，他看了看，终于发现了自己不仅苏醒了，而且居然在一个质子的内部，这种情况见都没见过，顿时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共犯，一下慌了。

    “哇——”他似乎是哭了出来，“我……我没想啊——”

    “咳咳~”归原看了半天，觉得该是自己出场了。

    “乖~乖~不哭啊~”他安慰光子，“破坏规则？这有什么嘛！规则创造出来不就是为了被打破的嘛！不慌！完全不用慌！”

    这是他的真心话，以后这种打破规则的生活也许是他的常态。

    “喏，”他指了指氯离子，“你看你们的神已经惩罚过了，既然如此你遵不遵守规则还有什么区别呢？”

    “这次呢我们先离开这里，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我罩着你！绝对不会让祂伤到你一分一毫，尽管放心！”他信誓旦旦地说。

    “真……真的吗？”光子止住了哭泣。

    “真的！我保证！你看看你现在就在我的体内，只要我没事，你也不可能有事啊！”归原的语气是那么诚恳，那么真挚。

    “有……有道理哦！”光子恍然大悟。

    “那就请您下令吧！我们保证完成任务哦~”他一下收起哭腔，态度专业了起来。

    归原周围的光圈似乎也变得明亮了一点。

    “好！”他做足气势，好像真是一个给传令员发号施令的指挥官，“听我命令，各单位准备，把我们拉到前方五十个原子单位的氯离子处！”

    “Yes，sir！”

    言毕，一条灿烂的光路从归原的身体里伸出，直达远方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