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冯默尧与赵芙昕
冯默尧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快要黑了，夏夜里的蝉鸣声响起，在他的床头前，烛火明亮，空气中飘散着一股药材的香气。 是宗门内的药房。 听到隔壁有脚步声响起，他连忙闭上了眼，继续装出一副还没有苏醒的而样子。 苏洛端了两杯水走了进来，将其中的一杯搁在了冯默尧的床头上，自己则是拉着凳子坐在了冯默尧的身边，他先是盯着冯默尧的脸看了看，脸上突兀的浮现出了一丝坏笑，紧接着，他伸出两根手指，开始挠冯默尧的脚心。 “别闹，别闹。”冯默尧被苏洛这一下弄的再也装不下去了，睁开眼笑的前仰后合。 “我就知道。”苏洛一副看透冯默尧的表情：“你是不是想等着我进来了，再装着自己才苏醒却很虚弱的样子，好利用我的自责心理好好的敲我一顿竹杠？” “嘿嘿，你怎么知道的。”小心思被看透的冯默尧有些不好意思。 “我还能不了解你么？”苏洛说道。 上一世他在这青云宗中，关系最好的几个人中就有冯默尧。 只不过这冯默尧的运气确实是出奇的背，在那个两个人都处在半大小子，吃死老子的年龄段，两个人吃遍了整个紫云山所有能吃上的东西，比如一起去天字一号院偷桃子，被抓的就是他，两个人一起去地字院的地里偷人家番薯吃，被抓的也还是他…… 而每次冯默尧被抓后都会紧咬牙关摆出英勇就义的姿态不供出苏洛，自己一个人把干的坏事全给揽了。 而那时年幼的苏洛总觉得冯默尧很讲义气，内心对逃跑时不带着冯默尧的事情也多少有些愧疚，所以每次事后都会请冯默尧去紫云山脚下的集市上吃东西。 这样的生活两人从十岁一直持续到了二十岁，直到苏洛即将外出游历，踏上中州的时候，冯默尧才给苏洛讲实话。 “当年我总是被抓其实是故意的，最多也就挨几句骂，而供出你既没有好处也没有坏处，反而不供出你还能利用你的愧疚心理再蹭一顿饭。” 苏洛记得自己当时得知真相后内心里有一大堆污言秽语想说…… 而现在的他自然知道冯默尧心中想的是什么，索性直接说开了，省的冯默尧日后再对他动这种心思。 “医师都说了，你就是流的血有点多，现在早就没事了。”苏洛扬了扬下巴，示意冯默尧喝床头边的那杯水：“我给你抓了点补血的药材泡水，你喝完了就回去吧。” 冯默尧撇撇嘴：“我都被你那个开门方式给扇飞了，你这一杯水就给我打发了？不行，太亏了，太亏了。” “那你别喝。”苏洛作势要抢，冯默尧一个闪身躲开了苏洛意图抢夺水杯的手。 “嘿，抢不着~”冯默尧一副贱兮兮的表情，随后装模作样的拿起杯子喝了一小口，砸了咂嘴：“小样，茶还泡的不错”。 苏洛看着他那副做作的德性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道：“幼稚。” “你才幼稚。”冯默尧不甘示弱，拿起水杯接连咕咚咕咚的灌了两大口：“你今天是怎么了？小盒子给我说你脑子被齐长老打坏了？” “没什么，就做了个噩梦。”苏洛挠了挠头，找了个借口搪塞了过去。 其实他之前挺想将自己魂穿十四岁的事情告诉给周围的人的，但思前想后还是作罢。 首先是这事说出来有没有人信还是两说，其次是说出来了，反而可能会遭至更大的灾祸，毕竟此事涉及到《云天炼》，知道的人越多越危险。 而自己现在至少还有六年的时间来思考怎么才能解决那个危局。 “真的是……”冯默尧摇摇头，提起了另外一件事：“明天就该内门考核了，你准备的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继续擦着线飘过呗。”苏洛耸耸肩，一副没心没肺的表情。 他本来就是个没什么野心的人，如果不是因为上一辈子有青云宗被灭门这档子事，他给自己的人生规划里就从未增添过“刻苦修炼”这档子事。 当个外门长老多好，每天看看书，喝喝茶，偶尔指导指导弟子修炼，每年还有大笔的银子拿，这样的日子，岂不快哉？ 那会的他心里只有这样一个想法。 “你可长点心吧。”冯默尧伸手握拳，在苏洛的胸口上不轻不重的锤了一下：“每次都这样，害的我们所有人都为你提心吊胆的。” “说的我眼泪都快下来了。”苏洛嬉笑道。 “爱信不信，你回头要是去了外院，咱俩想见一面都费劲。”冯默尧说道：“内外院弟子住的地方隔着两座山呢，我到时候想去找你玩还得翻两座山……” “真的，挺谢谢你们的。”苏洛的声音忽的有些低沉。 上一世的他在青云宗被灭门后，一直一个人孤身生活了许久，而那些他之前习以为常的关爱关心，也随着青云宗的覆灭而消失的无影无踪。 人这一辈子能遇见多少人？又能有多少人是真心实意关心过你的呢？ 冯默尧突如其来的关心，不由得揭起了他那段无人问津时期的记忆，搞的苏洛当下也是有些真情流露。 冯默尧听到这样的声音猛的抬起头，只见对方瞳孔里仿佛有泪花在闪动。 “喂喂喂，你小子别是对我有意思吧。”冯默尧被苏洛眼角含泪的模样给吓了一大跳，整个人都下意识的往床后面缩了缩，他的双手紧紧的攥着自己的衣领，摆出一副誓死不从的架势：“虽然我爹妈把我生的肤白貌美模样俊俏，可我他妈也是一男的，你离我远一点。” “我他妈不是这个意思。”苏洛憋回眼泪：“我又不好你这口。” 言罢，他站起身：“走啦，走啦，这么晚，该回去了。” 冯默尧悻悻的起身，小心翼翼的跟在了苏洛身后，两人出了药房，一路兜兜转转的踩着石阶上了山，最终回到了天字院的地界。 天字第五院和天字第六院仅隔着一条街，冯默尧先进的院子，刚凑到院子门口就被一只纤纤玉手拧着耳朵拽了进去，那架势好似结婚多年的妻子撞见了在外勾搭少女的丈夫。 “哎呀，疼疼疼。”冯默尧低声称痛，对着苏洛挥了挥手算是做了道别。 而那手的主人在将冯默尧拽进院门后探出了脑袋。 是个和苏洛、冯默尧年龄相仿的少女，在看到苏洛后，精致的脸庞上露出了略带歉意的笑容，她也对着苏洛挥了挥手做道别，随后悄悄的关上了院门。 苏洛记得这个姑娘，名叫赵芙昕，和冯默尧是青梅竹马，当年自己和冯默尧一起干坏事的时候，没少让赵芙昕帮他俩望风。 苏洛一直觉得这两人最后应该能走到一块。 只是可惜，在十八岁那年赵芙昕在父母的要求下，最终嫁给了他们家那边一个稍微有点背景家庭的小少爷。 当时的冯默尧还为此抑郁了挺长的一段时间……隔三差五的就跑去山脚下集市中的小酒馆里宿醉，自己则是作为陪酒的倒霉蛋，天天听冯默尧讲那些从来羞于向赵芙昕说起的话。 “其实我真的……挺喜欢她的。” 苏洛至今都记得冯默尧说出这句话时眼睛里逐渐黯淡下去的光芒。 “放心吧兄弟，这辈子我来帮你留住她。” 苏洛对着紧闭的天字第五院大门，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