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你好，深市
秋风徐徐，云卷云舒。 银杏树叶洋洋洒洒铺满湖边，与镶嵌蓝天白云涟漪频起的湖面很是相称。 体感温度最舒适的十月，整个湖湾公园最心急如焚、焦躁不安的就只有此刻正盯着电话，踱来踱去的季小芊了。 昨天领导紧急安排出公众号插图，季小芊熬了个大夜画完，早上顶着鸡窝头下楼准备慰问一下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想着即便困得眼睛睁不开，也要吃饱后洗香香再躺下，也算是对自己日夜颠倒的残败身体唯一的补偿。 哪知道包子刚买上，好友兼室友韩贝贝的mama就一个电话打过来询问三连。 贝贝昨晚是不是回深市了？ 她怎么不说一声连夜就走了？ 昨晚不接电话，今早电话怎么还是打不通？ 季小芊好不容易含糊过去，包子在手里已经攥得凉透了。 韩贝贝是季小芊的发小，聪明漂亮，温柔能干。毕业后为了男友来到深市发展，发展了不到两年，男友在前几天突然决定结束深漂，回家乡去了。 回家乡也就罢了，他却连同韩贝贝一起不要了。 韩贝贝爱斯如命，当下痛苦得不能自已，放下了手里的工作，回家休了个长假。 按韩贝贝mama的意思，她昨晚是收拾东西突然走了，但是一晚上都醒着的季小芊，压根儿没听到韩贝贝回来的动静。 韩贝贝去哪儿了？ 可想而知！ 季小芊给韩贝贝去的第七个电话，依旧停止在机械女音后的盲声中。 她索性三下两下拆了塑料袋儿，哀怨地往大白包子上咬了口，凉了的包子rou馅吃起来有些油腻，季小芊连着咬了两口便吃不下去了。 这一趟早餐之旅到此结束，季小芊只能悻悻往家走。 电梯门在十一楼一打开，小芊就看到1102大门敞开。 装修师傅进进出出，机械电钻的声音直往耳朵里钻。 季小芊一路皱着眉头，路过1102的时候忍不住往里探了一眼，就这一眼，只觉得1102门口的空气都被搅动，灰尘颗粒直往她喉咙里灌。 “咳咳” “1102这是要住人了？” 她嘀咕了声，刚好从她后面路过的装修师傅马上应道：“是啊，开始抓紧装修了，业主想在年前就装好呢。” 今年二月份过年，也不过还有四个月。 季小芊撇嘴一笑，得！这四个月休想睡什么安稳觉了。 - 海市 韩贝贝醒来时还在一个男人的怀里。 衣服裤子被昨晚随手扔在了地上，此刻睁开眼睛，床上一片春光潋滟，床下亦是一片狼籍。 昨晚经历了什么，不言而喻。 她抱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男朋友，不过准确的来说，是已经分手的前男友赵轩。 赵轩和她一样，除了身上裹着被子就没穿其他衣服了。他脖子上四五个明显的吻痕，颜色粉红，看上去极度暧昧。 赵轩正拿着手机发微信，感觉到底下韩贝贝有动静便立刻锁了屏。 “你什么时候醒的？”韩贝贝声音有些酥软，环着赵轩的手更紧了些，“饿不饿，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好不好。” 赵轩低头看她，抿着嘴唇不发一言。 韩贝贝依旧含情脉脉的看着他，不过眼神里多了分乞求，但她还是装作没事一样双手慢慢攀上他的脖子，嘴唇也凑了上去。 “贝贝。” 接近他嘴唇前一秒，那抿紧地薄片终于开了口。 “怎么了。” 韩贝贝声音低软，挂在他脖子上此刻就像一只温软的小猫咪，换做从前，赵轩是受不了的。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 赵轩将她的手从自己的脖子上扯了下来，抓住她的手腕抑制她再乱动，眉头紧皱，看上去严肃可怕。 “韩贝贝，我再说一遍，我们已经分手了。” 如果现在不是两个人浑身赤裸的在床上，那么这句话也不会听起来这么的讽刺。 韩贝贝只觉得脑子里受了一记响雷，轰隆隆地炸得她说不出话来。 其实眼泪早就流干了，但是心疼却止不住。 “可是…可是昨晚，我们不是回到从前了吗。” 她的声音更加哽咽，但是在不爱者眼中，所有的楚楚可怜都变得异常厌恶。 赵轩不可否认昨天做得一切，是他没经受住诱惑，才有了这样一个火热又错误的夜晚。 他低下头不再看她的眼睛，有些尴尬地舔了下嘴唇：“昨晚我们都喝了酒，以后，我们还是不要见面了。” - 深市 季小芊接到韩贝贝打来的电话已近中午了，她正躺在床上忍受着隔壁直钻脑仁儿的电钻声，哀叹道自己迟早要猝死。 手机震动看到韩贝贝的名字，季小芊一骨碌从床上弹起来接通：“喂，韩贝贝你去哪儿了，阿姨的电话都打到我这里来了。” “我…” “你是不是去海市了？韩贝贝你是不是傻！你接受现实吧，赵轩和你已经回不去了！” “啊呜呜呜…” 心里的担忧从嘴里吐出来的时候却颇为强硬，不知道是不是被自己语气吓到，韩贝贝竟然直接大哭起来，电话那头哭得撕心裂肺，堪比隔壁的装修现场。 韩贝贝哭了好一阵，才抽泣着平复自己的心情：“我买了下午的机票回来。” 季小芊轻叹口气，语气软了下来：“好，我待会儿来接你。” 或许这就是正青春里的爱情，轰轰烈烈、奋不顾身。 或许人的一生就该出现一个能为他什么都不要的人，义无反顾、倾其所有。 爱对了的终成眷属，爱错了的刻骨铭心。 韩贝贝最终带着满身疲惫回到了深市，曾经初来深市的意气风发仿佛没有存在过她的身上，如今的她两眼空洞，好似连光都没有了。 是啊，她曾经的光弃她而去了，到头来，一个原因都没有。 路上韩贝贝多是看着窗外的风景发呆，季小芊问什么，她简单答什么，刚一到家，就说了声“累”钻进了自己的小卧室里。 季小芊对着她的卧室房门叹了口气，但好在人回来了，她的心也算是放下了。 这时的季小芊也并没想到，赵轩的离开不只是让韩贝贝伤心难过一阵，他就像是在韩贝贝幸福安稳的生活中放置一颗炸弹，炸弹一响，韩贝贝曾经如此依赖的世界便会全部炸毁，支离破碎、面目全非。 同样被炸碎的，还有曾经的韩贝贝。 - 这一趟天折腾下来，睡意早不知道跑哪条街上去了，季小芊简单地冲了个澡，刚回到自己的小窝，就收到自家母上大人发来的两张图片。 点开图片。 一张是一个穿西装打领带的“成功人士”，抬着手展示自己的瑞士手表。这张图片乍一看要不是模特颜值过不去，季小芊还以为是一张某品牌手表的广告宣传照。 另一张是简介。 张永强，男，28岁，留学海归，现就职于深市某国企，再往下扫，就是满满登登的一片荣誉墙，恨不得从幼儿园开始记载。 季小芊点开mama发来的六十秒语音条，拿起pad完善插画线稿。 “幺儿，这就是隔壁王阿姨的侄子，前不久从美国回来那个，他也刚到深市没多久，你王阿姨把你的照片发给他看过了，他对你也很感兴趣的，明天人家刚好有空，你们一起吃个饭吧，就当交个朋友撒，你都看贝贝谈了这么久的恋爱了，你即便和人家两口子关系再怎么好，也不可能一直和他们住下去的，还不如也谈了个男朋友。” 季小芊笔触停在半空，赶忙再点开第一张图细细看起来。 这是一张照相馆拍摄的工作照，脸上的细节被尽可能优化，五官没什么明显优缺点，就是架着副眼镜看起来很像自己的中学老师。 初来深市，韩家明令禁止韩贝贝才毕业就和男友同居，于是为他们打掩护的责任就落到了季小芊的头上。 他们一起租了个三室一厅，但因为赵轩公司给他分配了单人公寓，所以平日三个人相处的机会并不多，很多时候他们两个都只担当了一个给季小芊分担房租的角色。 本来这个房子租期到头，热恋两年的韩贝贝和赵轩决定不再续租的，可惜天意弄人，男人也是善变的。 季小芊和毕业于985的韩贝贝不一样，韩贝贝聪明勤奋，一中学毕业就和季小芊分流去了学霸的世界。季小芊思维跳脱，不爱学习只爱画画，凭着过硬的专业和一塌糊涂的文化成绩考上了个二级美院。于是季母的眼中，乖巧懂事按部就班的韩贝贝，才是心中最羡慕的闺女人选。 于是季母便处处都喜欢拿着韩贝贝做模范，从而与亲女儿做比较。 这些年季小芊深受季母比较的荼毒，对之行为恨之入骨但又懒得反抗。 季小芊也不是没想过谈恋爱，但是创作类工作让她分不清白天黑夜，只觉得自己头发越来越少，黑眼圈越来越深，和工作室的其他男漫画家有了几分异曲同工之妙。 工作辛苦，黑白颠倒，每天两点一线没什么惊喜，更别说什么艳遇了。 这爱是恋不到了！ 季小芊停在和季母的对话框前停顿了一会儿，只见对话框的上方出现了“正在说话”几个字。 季小芊倒吸了口凉气，深深知道，自己要是敢拒绝，母上大人就能发三五十条长语音来数落自己。于是只好鬼使神差的回了一个“好”字。 “正在说话”几个字果然消失，季母马上回了一个微信表情里最恶心人的表情—浅浅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