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谁是故人
一座漆黑的洞府中,洞顶落着一束冷白的光。 光打亮了一张冷幽幽的石床,照着床上的一块冷幽幽的黑布。 黑布里躺着一个不哭不闹的幼婴,双眼轻闭,气息均匀。 光与石床的边缘,站着七道黑影。 七身黑衣紧紧裹挟着七束别有洞天的气息。 七张看不见表情的脸上露着七双黑洞洞的眼珠子。 …… 画面断了,冰墙上的光却没有消失。 白云生回味着那个完全陌生的场景。 那七道黑影,那张冰冷的石桌,那个沉睡的婴儿。 良久,他才从深思中出来,却下意识地走向了那面发光的冰墙。 冰墙此时好像一帘水幕,白云生的手指竟然穿了过去,然后他整个人也穿了过去。 破败的陀罗小镇里,项无间四人正等着白云生回魂。 可没想到,突然的一阵白光闪灭,四人还没有所反应,白云生的身体已经随光不见。 项无间立即问易风啸:“怎么回事?!” 易风啸又一次无力地摇头。 项无间又问:“小尘,里面是什么情况?” 慕容尘仔细回忆了一下,说道:“好像是一个奇怪的房间,有一面墙,墙上的场景变换,能看到自己的过去。” 项无间皱起剑眉,思忖道:“他怎么会忽然消失?” 相比之下,暮成雪却显得异常淡定,她看了看花树,说道:“不用担心,白大哥没事。” 当白云生恢复视线时,脸上的五官完美拼成了一个彻底震惊的表情。 但见那,远山叠翠,峰峦绵延,捧着一汪云雾缭绕的大湖,湖边树柳依依,湖中飞鸟掠影。 风吹云起舞,鹤鸣鱼跃水,一座栽满了紫竹的小岛在湖心若隐若现。 曲径通幽。 白云生掠水而过,走进竹林,踏着石板路拾级而上。 在小路的尽头,有一间青鸟驻足的竹屋。 刹那间记忆倒流,场景浮现。 这眼前的一切都与他在毗卢仙境中所见的如出一辙。 “是这里,是这里,真的是这里,居然是这里……” 白云生面无表情地喃喃着,他想起了神兽墓中麒麟对他说的话: “你的过去与此事有莫大的关系。或许你可以在这条路上,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依你在流木境中的经历来看,你可向西荒东行。” 白云生激动的挪动着碎步,一遍又一遍地看着,肯定着,嘴里喃喃道: “麒麟所说的东方,原来是这里。难怪当初它不告诉我名字,这金銮大泽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凭我自己,怎么可能找得到……” 可是他却怎么也不记得,自己在这里生活过。 “难道白鹭洲前辈就隐居在这里?” 在无限的惊喜和无限的苦恼中,白云生无限接近了竹屋。 “晚辈白云生,垂膝拜见。” 相同的话,白云生又说了第二遍。 就在他刚要说第三遍的时候,墨绿色的竹门开了,屋内走出了一位华发老人。 老人穿着一身青衣,朝白云生走了过来。 银白色的发髻书写着苍老,眉宇间的勃勃生机又流露出旺盛的生命力。青须成辫,长得像是挂在苍山上的一条瀑布。 在看到白云生的那一刹,老人矍铄的眼中急闪过一阵热泪盈眶的激动,但瞬间又恢复了常态。 九百多年的江湖历练,已经让他的情绪可以收放自如。 不过这一次,让他压下心中滔滔思绪的,除了江湖,还有白云生眼中的陌生。 “小兄弟,你找谁?” 老人的声音还是有些微微颤抖,他想不到,白云生已经完全不认得他了。 白云生结结巴巴地回答道:“老人家,我想,我想问一下,您认识一个叫白云生的人吗?” 在这一刻,他已经忘了寻找白鹭洲的事,心里只有对自己身世的追寻。 老人仔细想了一会儿,摇着头和蔼道:“小兄弟说的人,老头子我从没听过。” “没有?” 白云生脑袋一阵晃荡,一个踉跄没站稳,差点坐在地上。 “怎么会没有,难道麒麟骗我?” “不会,我在毗卢境里确实见到了这里。” “怎么会这样。” 失望很快酿成了绝望,蔓延了这颗年轻的心。 老人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静静看着白云生,脸色无波无浪。 等到白云生再开口说道:“老人家,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一片古老的紫竹林?” 老人似乎在问白云生,这样的回答是否正确。 白云生已经记起了自己的来意,缓缓道:“据我所知,这里是江湖上消失了百万年的金銮大泽。” 听完,老人捉摸了一会,连忙摇头叹气,恍然大悟道:“金銮大泽?哎,人老了,脑子就不好使了。” 他刚说完,只听“扑通”一声,白云生双膝跪在了老人面前,额头点地,铿锵有力道:“晚辈白云生,拜见白鹭洲前辈!” 老人看着跪倒的白云生,没有回话,白云生的头没抬起来,也没再说话。 竹林间的风暖暖地吹过,缓缓地离开,宛若一声缓缓的轻叹。 叹息着时光的流逝,那么残忍,那么无法追回。 白云生忍住了从眼中倒流出的失望,此刻暮成雪身上的蛊毒又浮上心头。 老人的手顺着风轻轻一托,和蔼道:“起来吧孩子。” 白云生被四周的五行元气扶起,泛红的眼圈里洒满了诚挚。 老人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白鹭洲?” 白云生如实回答道:“晚辈有一朋友,说您可能隐居在金銮大泽中。” “他叫什么?” “易风啸。” “白鹭洲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人叫了,他怎么会知道?” “他说曾经和祖父住在陀罗地。” 白云生竟然毫无心机地说出了实话。 听到这句话,白鹭洲明亮的眼中透出一丝冷厉,接着闭上眼,轻吸了一口气,才道:“你来找我干什么?” 白云生随即又单膝跪下,恳切地说道:“晚辈有一朋友身中蛊毒,故来此,请求前辈出手救治!” 白鹭洲的长眉一下子跳了起来。 “蛊毒?”他似乎是不相信,又重复了一遍,喃喃道,“蛊虫早已灭绝,怎么会…” “是一个女妖下的蛊。” 一想起暮成雪中蛊的事,白云生眼睛、鼻子、两颊上又漾出了一层怒气。 白鹭洲抚须一笑,说道:“中蛊的就是外面那个白衣女娃?” 白云生一怔,老实回答道:“正是。” 白鹭洲露出一脸我懂的表情,说道:“怪不得你这么紧张,还大老远跑来找我。” 白云生一时语塞,只得尴尬地挠挠头。 “你去带她进来吧。记住,只能带她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