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死者

    什么情况？

    79在一步步缓缓后退，吴冬临咽了口口水，也悄然松开了抓着白门的手，小心后退到他身旁，后背却碰到一团柔软暖和的玩意儿，全身打了个哆嗦。

    “阿宝呢？”

    杨佳奈的声音紧贴在身后，她没有压低音量，质疑声在货架间荡漾。

    小小的波纹没能惊起游鱼，只有79抬手示意她止声。

    79退出了白门的范围，在看到门后场景时，他的瞳孔不由放大。

    冷库的墙壁和门一样苍白，制冷压缩机的风扇还在旋转，黏在叶片上的赤红结晶在白光照耀下闪闪发亮。

    在看到一切时，血腥味才破封而出，随着冷气一同飘溢扑向站在门口的三人。

    血腥味并不重，里面也并不是到处溅满红色的场面。

    他已经看过太多重口景象，只是冷库内部的模样，还不如全是断肢鲜血。

    漆黑发丝状的细线穿过三具尸体，密集的黑线束缚着它们的双腿，在躯体上肆意对穿，最终没入天花板内，把尸体像串铜钱般吊在了冷库顶部。

    死法相同，分别是被自己跟踪的顾艳磊，没说上过几次话的邓宏仁，以及当时在rou铺买rou的那个陌生女人。

    他们都死了。

    它们都被挖去了左眼，空洞的眼眶、还有黑线刺出的伤口中流出的都不是血，而是凝结成块的鲜红结晶。

    在被吊着尸体之后的白墙上，暗红色涂料留下了一只巨大的眼睛。

    竖瞳，边缘上翘。

    一只眼睛图腾，整齐、瑰丽，落笔锋芒锐利，他从未看到过如此规整的“眼睛”，显然只有经常绘制的人才能画下。

    吴冬临怔怔看着眼睛，直到79详装镇定的声音从一旁响起：

    “有梦境教团介入，申请支援。”

    “我的阿宝去哪了！”

    杨佳奈大喝一声，79的面具猛然后转，一股莫名寒意从后背涌来，吴冬临强行移开看着眼睛的视线，转看向黑灰面具上的银色数字，不妙预感更甚。

    “不要争执，马上离开。”

    79面具上的数字在变色，纯洁的银白染上了淡蓝，像是云层逐渐散去，露出其后属于天空的湛蓝。

    “马上……离开……”

    他的声音像接触不良般断断续续，夹杂着怪异的电流滋滋声，布满纹身的裸露皮肤浮现出一层橡胶般的黑色物质。

    曾听过类似的声音，那时是在异能测试出现异常时。

    吴冬临身影一僵，心里的不安达到了最高，扭头用肩膀撞开身后的杨佳奈，毫不犹豫地往货架间跑去！

    他看到过那种光滑史莱姆样子的物质，是梦境中无脸怪物的皮肤！

    眼睛，梦境教团，自己很可能已经被拉入梦了！

    “喂，你做什么你？”

    杨佳奈错愕又恼怒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但她的行动慢了一步，吴冬临眨眼间就消失在货架中。

    “发什么神经？”她扭过头，“79，目标……”

    冷淡声音卡在喉咙中，她一手插入胸口，用力拽出一条足有三米长的皮鞭，一个后空翻与那东西拉开距离。

    身后不是79，至少她能确定不是他，只是戴着原属于他头盔的……怪物！

    啪！轰！

    脆响和货架成排倾斜的声音在近处炸响，吴冬临根本顾不上回头查看，直奔向周自珩曾提醒过的位置。

    杨佳奈好歹是经验更丰富的调查员，还是个鬼母，肯定能阻拦那个东西一阵！

    他抽出锈迹斑斑的镰刀紧握在手，记忆中那醒目的提示一遍遍在脑海中反复播放，已经冲到了那列货架前。

    第三层。

    一手摸入，指尖便传来柔软触感，他扫出了一张折叠的纸条。

    果然！周自珩这家伙被搅入剧本绝对有原因！

    吴冬临当即展开平平无奇的纸条，上面正是周自珩又歪又大的字迹，他曾在学校里一次又一次看到过，没看到一次都会感慨这家伙写得一手烂字。

    不过这也算是他留在世界上最后的字迹了，按照虚拟世界的特殊性，死在里面的人连鬼都做不成。

    “购买手工香肠，用现金支付，外加三张超市优惠卷。”

    优惠卷？

    事到如今，这线索也没有用了，但凡早一点拿到手……反正连周自珩都死了，除了自己也没人会知道这个秘密。

    轰！

    货架随着地面的震动一颤，他手微微一抖，纸中掉出五张连成串的优惠券，大红灿烂的背景，醒目的金黄“优惠券：100元”印在中央，没发现特殊标识。

    也不是没有。

    吴冬临眯起眼，感知中的优惠券金字之下映出一排小字。

    “科迪公司通用”

    周自珩能拿到这种东西？

    他身体突然一颤，脊背攀附上丝丝寒意。

    扩散的感知扫到了东西，位置在左边货架末端的拐弯处，处于正常视觉能看到的范围外。

    是一个人形轮廓，但和正常探查的白色能量团不同，它通体漆黑，像是吞噬周边一切的黑洞。

    手摸向后脑，他心念一动，手中纸片连带优惠券一同被存入储物空间。

    储物空间很奇怪，虽然是从组织系统里获得，但组织的东西能往里存，科迪公司方的肿胀断臂能往里存，与梦境教团关联的黑皮书能往里存，而组织的反应来看他们知道储物空间的存在，却不知道自己往里面存了什么奇葩东西。

    黑色的人形依然立在货架的拐角中，整个被隐藏于阴影中。

    要不要去看？

    当时触动本能的情况，说不定周自珩有了其他后手？

    吴冬临思索时，眼前却闪过一副画面。

    一大块漆黑光滑的胶状物如炮弹般直接砸在胸口，自己连尖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身旁货架被急速挥来的长条打散架，胶状物中猛然伸出一手，抓住歪斜的钢筋，直接插入自己的胸膛。

    危险预知！

    已经没时间计划路线，他只能往货架内撤！

    嘭！

    粘稠胶状物从外撞入货架间，重砸在他刚才站立的位置，咻然破风声如预知中一样相继到来。

    钢铁货架在劈下的长条中像多米诺骨牌般倒塌，纸箱和铁架一同倾倒而下，扬起的一片尘埃从背后追上了他。

    而正在此时，就着尘埃的掩护，吴冬临猛然冲到拐角处。

    面具，是一副纯黑面具，和处刑者的面具很像，但颜色更深，仿佛是一整块光滑的黑水晶。

    身形似乎是个男人，但对方动作太快，吴冬临没看清他脸上有没有数字。

    他和处刑者一样穿着黑衣，上半身套着兜帽，一闪就消失在阴影中。

    面前是死路，没有转向的拐角，只是一个没对齐的货架，不到一指的深度根本藏不了一个人。

    “傻子！在干什么呢？过来帮忙！”

    杨佳奈的厉声呵斥把他拉出恍惚，吴冬临立即转头，却看到一副怪异景象。

    黑色长鞭像琴弦般在空中绷得笔直，杨佳奈蹲在倾倒的货架上，两手紧拽着鞭子，长鞭的另一头正困在她身下低处，似乎被什么东西卡住而无法被拉出。

    驱使之鞭，由杨佳奈持有，能力为可驱使被长鞭抽中的有思维之物，灵体和活人均可驱使，但作用可被意志力抵消。

    虽然描述里都是控制系能力，但表现出来的物理伤害也异乎寻常的恐怖。

    “刚才货架后有人，但被我看到时就消失了。”

    他没有直接上前，沉声讲述的同时也在观察杨佳奈的表情：

    “有一个戴着面具的黑衣男，面具和处刑者的很像，但没看清有没有数字。”

    “怎么可能？你瞎说什么？”

    杨佳奈高亢的声音刺着耳膜，她直接反驳了自己的发现，继续用力向外拉扯长鞭：“你个渣滓，赶紧过来帮忙！”

    不像装的。

    “怎么帮？”吴冬临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如果已经入梦，身边的一切都不能相信，尤其是连79都在眼前变异……

    他的思绪戛然而止。

    倾覆在地的铁架和纸箱被突然掀起，一个穿着风衣的人形怪物噌然站起，在短短一秒内，大手已经捏住了他的脖子。

    “什……”

    近在咫尺的脸上没有五官，光滑表面下只有涌动凝视的黑暗。

    以长鞭为绳的拔河同时分出胜负，它的另一只手紧捏着鞭子末端，杨佳奈完全无法与它的力量匹敌，在猝不及防之下被拉得从倾斜货架上摔落。

    咔噗！

    骨头折断的清脆响动，以及让人不安的闷响。

    杨佳奈没有吵闹，没有尖叫，没有责骂，没有呻吟。

    她面朝下安静倒在地上，四肢只痉挛了几下便僵在地面。

    一根竖在地面的钢管戳穿了她的眼睛，从眼眶插入，后脑穿出。

    红白混杂着沿金属表面流淌而下，一切发生的太快，快过了吴冬临能想象和反应的极限。

    为什么这次没有危险预知？

    他只来得及眨了下眼，就因皮肤上传来的针扎感打了个哆嗦。

    眼前的底色一片苍白，但墙上暗红的眼睛让他瞬间回过神来。

    自己在瞬间被带到了冷库！

    他毫不犹豫地捏紧木柄，斑驳锈迹消退，手腕反转，狠力向捏着自己脖子的漆黑手臂割去。

    啪！

    黑手断落在地，截面漆黑平整，像是被水果刀切开的果冻。

    颈部压力一松，吴冬临当即后撤远离前方的风衣怪物，顺手用镰刀划破另一只手掌。

    它在凝聚成实体后会受到物理伤害，只是自己能造成的伤害都不足以消灭它。

    只能逃！

    他瞬间伸手摸过后脑，冰冷小块接触到伤口时的刺痛不足为惧，只要让染血铭牌沾满血，就能触发第二个效果！

    将使用者鲜血覆盖名牌，可使厉鬼以下鬼魂短暂忽视使用者，减弱对使用者的rou体伤害，相对灵体伤害抗性削弱。

    使用效果二后，一天内无法使用效果一，但现在的破局之法只有这个！

    虽然不清楚“忽视”能不能起左右，但它转化虚实状态需要时间，足够给自己逃离时间。

    无脸风衣怪物的断手截面射出无数黑色丝线，快速而精准地重新接回缺口处。

    不能将后背与弱点暴露给它，他借着机会猛然扭头看向身后。

    门不见了，连一条缝都没剩下。

    “干……”吴冬临咬牙暗骂一句，举起手中灼热的镰刀，一步步缓缓后退。

    连唯一的退路都被封死，正面对抗毫无胜算。

    他预备着随时可能到来的袭击，但无脸的风衣怪物没有动，只是端正站在房间中央。

    在吴冬临警惕的凝视下，它突然弯下腰，左手掌朝内放至胸前，右手斜三十度伸直摆至腿旁。

    什么意思？

    幽蓝光芒在墙壁上凝结闪烁，他像是着了魔般无法移开视线。

    风衣怪物弯下腰后，它背后的眼睛正对自己。

    不是错觉，那眼睛真的在看着自己。

    暗红腥臭的表层褪去，露出了属于它的真正颜色，比俯视下的深海更为幽深，仿佛流淌的深蓝星河。

    如此夺目的幽蓝。

    “为了……滋滋……主人的……意志”

    断续而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是79。

    “什么？”

    吴冬临瞳孔瞬间放大，脱口而出的质问在狭窄小巷中回荡，一阵阵向外扩散传递。

    他立即警惕环顾四周，如水晶般漆黑光滑的石块竖在两侧，前后望去都只通向一片浓稠的黑暗。

    是那条诡异的巷子，但自己正处在比前两次进入时更深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