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人类高质量男性的悲哀
月明星稀,凉爽的晚风抚平了夏季的燥热。 迦阿正躺在元宝村外的大树下,乘着晚风呼呼大睡。 他不喜在燥热的夏季躺在屋内睡觉,潮闷的屋子让他感到烦躁。 还会让他失眠。 一切都源于一个梦,一个迦阿做了七年的噩梦。 晚风轻拂迦阿的面庞,此刻的他,再次陷入那诡异的梦境中。 “小和尚,此番下山,切记一点:山下的女人是老虎。” 一个迦阿看不清面孔的女子,正站在迦阿身前,轻声嘱托道。 是的,在梦中,迦阿就是那个小和尚。 七年来,迦阿在梦境中从未看清过这位女子的面容,只知道,她的声音是那样的珠圆玉润,娓娓动听。 “女施主,你也是老虎?” 女子没有回答迦阿的问题,似乎还是放心不下,又道: “凡世多诱惑,切记时刻念你那清心咒。” “女施主,你为何总是喋喋不休?天色不早了,我走了。” 小和尚走了,只是他下意识回了回头,已不见女子的身影。 即使在梦境中,迦阿也能感觉到,一丝淡淡的失落涌上了心头。 梦境的后半段,是大段大段的空白。 迦阿只能听到几段对话。 “不,迦阿,你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只是我的哥哥。” “天呐,那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和尚竟然拔了世界树,自此气运紊乱,天下修者再无人可登神!” “孽缘,从今以后你不是我佛门佛子,你已入魔!” “看来我们都误会他了,他一人镇守彼岸五百个纪元。他若是魔,天下可有佛?” “你踏不了往生,也入不了轮回。你只是一个陷入情中无法自拔的痴儿。” “我自来世来,降临现世海。因果早已注定,何必苦苦抵抗?” “死吧,让我成为你。” 梦境每每至此,便伴随着迦阿浑身剧痛,戛然而止。 迦阿浑身抽搐着醒来,艰难地坐了起来。 不远处传来夏蝉的鸣叫,迦阿自梦中缓缓清醒,疼痛感也在一点点消失。 又是同一个梦啊,那名女子是谁,梦中的和尚为何也叫迦阿?每隔几天便会出现的相同梦境又预示着什么? 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但我的前世不是一个小和尚啊,当年我在地球上好歹也算是个金融巨鳄,跟出家人完全扯不着边好吗? 迦阿内心猜测过许多答案,但都跟这个梦对不上。他自地球穿越过来已经整整七年了。七年间,几乎每当夜晚来临,这个梦境便会跟随着出现。 想不明白便不想了,再尝试一下觉醒法则衍图,或许踏入修者行列,凭借大法力自然可以压制这个怪异的梦。 迦阿收拾了一下心情,盘膝,自口袋中掏出一包药草。 那是元宝村的老村长为了迦阿觉醒法则衍图,特意寻来的灵药。 一道微光几乎不可察觉般一闪而过。 什么都没有发生。 哎,又失败了吗?迦阿面色没什么变化,七年来,他已失败了无数次。 迦阿穿越而来的这个世界和地球最大的不同是,这个世界的人们可以修炼。 而修炼的前提,需要觉醒法则衍图。 作为曾经地球上绝无仅有的人类高质量男性代表,迦阿可以说前世几乎没怎么碰过壁。 可是穿越而来后,迦阿遇到了一个大问题。 他的法则衍图无法觉醒。 迦阿无奈地摇了摇头。 七年,七年啊,你知道这七年我是怎么过的吗? 前世的人类高质量男性,内心嘶吼着。 “迦阿,又做噩梦了?” 迦阿抬头,是元宝村的老村长,正拿着一幅棋盘向迦阿走来。 “哎,年纪大了睡不着,反正你也醒了,不如陪我下一盘?” 迦阿无奈,老村长是村子里出了名的臭棋篓子,奈何又菜又爱玩。 “不说话就当你默认了啊。” 村长一屁股坐到迦阿对面,看着面前的少年。 迦阿穿了几年的天蓝色麻布粗衣被洗的一尘不染,上面不知道被村里王婶补了多少个补丁,却丝毫没有给人邋遢的感觉。 少年清秀的五官中带着一丝未脱的稚气,稚气中又带着一抹与年龄不符的成熟,尤其是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仿佛会说话般,正对着村长一眨一眨的。 “时间真快呀,转眼你都七岁了。”村长老怀喟叹。 “还记得当初在村子口捡到你时,你边哭边喊:‘加……啊,加……啊’,村里的妇女们怎么哄你也哄不好,你一哭就是两个多小时才消停。” “嘴里又只会喊那两个字,所以我给你取名‘迦阿’,由村子里每个家庭轮流照顾你,一转眼七年过去了。” 迦阿含笑也不说话,默默地听着村长絮叨了几年如一日的话语。 “臭小子,不说话一定在憋坏招,老头子我可要提防着你点。”村长边说边小心把手里的棋子放在棋盘上。 “老头,听说一剑宗的老祖宗要突破至玄灭境了?” “嘿,那阵仗着实不小,我听隔壁村的说一剑宗为了这次盛典所有外出弟子全部归山,布下封山禁,禁区内未经许可,连只鸟都飞不进去。” 村长说的眉飞色舞,手上的棋子也随着手臂挥舞,差点就砸在了迦阿脸上。 就在此时,千里外夜空中突然出现一把极其明亮的剑,这剑太大,以至于千里外的迦阿在浓郁的夜色下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那个方向是……” 那个方向是一剑宗。 天下第一宗,一剑宗。 话音未落,那把巨剑剑锋垂直朝下,向着下方猛然斩去。 这一斩太快,快到迦阿根本来不及看清,以他普通人的视角,也根本不可能看清。 这一斩又太过果断,迦阿觉得这一剑斩下,似乎斩断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斩断。 一剑宗的宗门太过辽阔,又建在那么高的山上。 迦阿普通人的视角在村子里也能遥遥看到它的轮廓。 迦阿能看到,一剑宗的宗门没有受损,这说明那把巨剑主人没有要破坏一剑宗的意思。 如此惊天伟力,却没有破坏一剑宗分毫,这是什么控剑水准? 紧接着,是几秒钟的寂静。 静,静的可怕,迦阿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脏疯狂跳动的声音。 迦阿额头冒汗,遥望着那柄剑斩下的方向。 剑已经消失了,可迦阿觉得,接下来一定会发生什么。 思绪电转间,四周的大地开始剧烈震动起来。 “地震了吗……”迦阿喃喃道。 “不是地震,如果老夫猜的不错,这是一剑宗那位老祖宗跨入玄灭境了,天地生出感应在为之庆贺!” 村长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望着千里之外巨剑消失的方向,在他几十年的记忆中翻找出这样一段话,对迦阿说。 “天地庆贺?” “玄灭境究竟有多强,强到天地都需要为之庆贺?” 迦阿疑惑道。 “多强我无法衡量,那个境界已经不是我可以窥探的,老夫我穷其一生也只能止步于道初境。” 道初境,修道者的起步境界,可就算是起步境界,村长穷其一生也未能跨过,可谓是起步即止步,足见修道的艰辛。 迦阿看着面前苍老的村长,内心颇不平静。 随即迦阿又想到自己,七岁了,连修道的门槛都没能跨过,还不如村长呢。 迦阿忽然有些意兴阑珊,望着一剑宗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时村子里有人陆续走了出来,很明显都是被刚才的震动惊醒了。 村长用掺杂着修为的声音喊道: “刚才地震,现在没事了,都回去睡觉。” 村民们这才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又返回到各自屋内。 千里之外的一剑宗方向划过了几道流星。 一开始只是一道,两道,几秒钟之内,便是数千道流星雨划过。 迦阿瞪圆了眼睛仔细盯着那千道流星雨,渐渐地,他发现一些不对劲。 那哪里是什么流星雨,那是几千把剑! 几千把剑在千里之外飞舞,剑气划破夜空,在远处看,就像流星划破天际一样壮美。 “这是……一剑宗的镇宗剑阵——剑碎山河?” 村长老成的脸上出现nongnong的激动之情,又道: “剑碎山河虽是一剑宗的盖世剑阵,今日由全宗弟子共同施展出来,声势之浩大,却不是对敌,而是在庆祝。更是在向全大陆宣布,一剑宗,诞生了一位玄灭境!” 迦阿看着千里外的漫天剑雨,内心也是激动不己。 这就是修道者吗……少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稚嫩的面孔愈发坚毅。 千里外的漫天飞剑持续了一柱香时间才缓缓落下帷幕。这一柱香里迦阿就那么呆呆地望着满天剑雨,看得如痴如醉。 剑雨落幕,少年仿佛失去了什么最重要的东西,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老头,就没有什么其他方法,能让我觉醒法则衍图?” “臭小子,能不能不要老头老头地叫,就不能尊敬地称呼我一声村长?” 老村长骂骂咧咧地敲了一下迦阿的额头,力道却明显不怎么大。 “觉醒法则衍图的方法不是什么秘密,整个大陆只要想了解,任何人都能学会。” “老夫我好歹也是个道初境的修道者,几十年前我的火之法则衍图朱雀就是按这个方法觉醒的。” 迦阿黯然。 他也知道,村长没有骗他,也不可能骗他,法则衍图觉醒方法全大陆都一样。这不是什么秘密,普通人家的孩子都能靠这个方法觉醒,迦阿甚至亲眼见过隔壁村的刘小臭年仅五岁就靠这个方法成功觉醒了法则衍图。 可惜小臭家境贫寒,只能勉强维持生计,并没有资源给到刘小臭修行。 就真的没希望了吗? 难道我要和王婶他们一样,做个普通人,普普通通在村子里生活一辈子? 可我明明是人类高质量男性啊。 老天,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迦阿在内心不甘着。 村长看着迦阿阴晴不定的脸色,叹了口气,拍了拍迦阿的肩膀。 “小迦,我看的出来你和村里那些放牛娃不一样,也看的出来你一身的鸿鹄之志,可是小迦,你要面对现实,法则衍图无法觉醒,那么必然是不能修炼的。” “既然不能修炼,何不从其他地方入手,你棋艺这么好,将来当个大国手不也一样甚好。” “还有你给村子每家每户窗户上安装的那个叫‘玻璃’的东西,村子里冬天就再也没有吹进过寒风,大家冬天劳作完就钻进暖和的家,别提多幸福了。” “还有……” 迦阿看着滔滔不绝的村长,只能无奈的摇摇头。 “臭小子,我都不知道你那些天马行空的想法是从哪来的,我当初捡到你真是村子的福气。” 迦阿内心惴惴,心想那哪里是我创造的,不过是借鉴了前人智慧罢了……不过这些是他的小秘密,他还不打算跟任何人说。 过了许久,村长才絮叨完,迦阿也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 迦阿落子,随即指了指棋盘。 “老头,你输了。” 村长看着棋盘久久不语,他知道以他的棋力再下个十年也未必下得赢迦阿,可是他和迦阿下棋的时候,迦阿每次都在不经意间输掉棋局。 虽然是输了,可却让村长每次都赢得莫名其妙,久而久之,村长也知道了迦阿在故意让着他。 但是迦阿每次下棋都让村长在行棋过程中领略出新的思路,原来棋还可以这样下? 于是每个晴朗的夜晚,村长都死皮赖脸地拉着迦阿下棋,美其名曰指导迦阿棋艺,实则在偷学迦阿的行棋思路。 迦阿也不藏私,几年来把自己掌握的套路都通过输棋的方式一点一点一点教给了村长。 可是今天,迦阿赢了。 “咳咳,今天怎么不故意输给我了?” 村长仗着脸皮和树皮一样厚也不尴尬,看着迦阿似笑非笑地问道。 迦阿也不解释。 他站了起来,走到村长身畔。 村长预感到这孩子似乎要跟自己说什么重要的话,于是整理了衣衫,端正了一下坐姿。 迦阿什么话也没说。 扑通。 他跪到了村长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