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且行善事
第二天，风雨照常来到山上，感觉突破在即。 回想起昨晚与老板娘的聊天，少年就脊背发凉。 如果酒馆真有内鬼，那他们岂不不是时刻处在幽篁的监视之下？光是想想就令人一阵后怕。 少年最近心事重重，老是想东想西，于是老板娘打算带他出去走走。 毕竟就算是江州，也何其之大，风雨到过的地方，只是江州十之一二。 古人说得好，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天下之大，总不能老是栖居一隅，应该多出去见见世面。 少年除了想成为剑修外，游遍天下，也是他的另一个愿景。 又过了五日，两个包裹全身的黑影，于清晨悄悄离开了酒馆，具体去往何处，无人知晓。 —— 步行了三十里，已经远离江州城。即使是强身境的修士，风雨也需要休息片刻。 两人沿着老君山相反的方向走，此时正身处一片田野间。 冬天已经来临，百草开始凋零。这个季节的田地里，多是油菜跟小麦，满地的绿色，与这个时节格格不入。 “你就这么离开了，放心得下酒馆？”风雨调侃道。 “有纤纤帮忙照看，我放心得很。”南豆摘下一朵野花，插在耳廓上，可能是这个时节独自绽放的花朵，孤独但华丽。 “你就不怕她是内鬼？” “只有她可以确定排除在外。” “就这么信任她，那盈盈呢？” “盈盈也有可能是。” 风雨语塞，两个干女儿区别对待。 “你这样一走了之，不怕幽篁宗来报复酒馆吗？” “他们不敢，至少一年以内不会报复。” 风雨不解，但也没再多问。说到这里，少年忽然也有些想家了。 “我们这次没有目的地，你想去哪里？”南豆像是看穿了少年心里的想法，温柔询问道。 风雨没有犹豫，直截了当地说道：“我想先回家去看看，已经一年多没回去了。” “走你！” 两人翻山越岭，第一天也才走了八十里的路程，而凤山镇距离江州城，足足有九百里。 夜晚，两人借宿于一间古庙，这里尘土遍地，房梁上、佛像上都结了蛛网，看来荒废有些时日了。 风雨自制一把扫帚，先扫除佛像上的蛛网，再清扫出一块干净的地面，找来杂草铺上，就准备睡下。 南豆看了眼杂草铺就的睡处，摇了摇头。这多少有些草率了，甚至算不得床铺，顶多只能叫“窝”。 老板娘凭空变出一套被褥来，铺在杂草上面。 少年好奇询问老板娘这被褥是哪来的，老板娘却说管那么多干嘛，有得睡的就行。 风雨也不再追问，但这只有一套被褥，两个人也睡不了呀！ “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过来跟我挤挤。”南豆斜躺在新打造的床铺上，曲线毕露，身姿妖娆。 风雨本想拒绝，哪知竟是直接被两条大长腿给勾了过去。 最终两人挤在一间床上，便将就睡下了。 等风雨熟睡过去，老板娘轻轻搂住少年，把脑袋枕在少年肩头。 半夜，有凄厉的叫声传来，格外瘆人。 迷迷糊糊的风雨听到惨叫，下意识紧紧搂住南豆，顿时感觉安心了许多。 凄厉的惨叫声还在持续，直觉告诉风雨，绝对不是人所能发出的叫声。 这种荒山野岭的，有些不干净的东西，很正常。可是这般明目张胆出来吓人的，倒是少见。 突然，庙里的大门离奇地自己开了，阵阵阴风吹进庙里。 风雨彻底惊醒过来，看着睁眼的南豆，少年被吓一大跳。 “嘘”，南豆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示意少年不要出声。 接着，一道鬼影闪过，庙里杂乱的桌椅吱嘎作响。 风雨心提到了嗓子眼，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不知道如何是好。 江州有很多鬼怪传说，看来并非空xue来风。 一只利爪慢慢伸向少年，那惨白的手掌，在月光的照耀下，竟然生出了三寸长的指甲。 风雨感觉后背发凉，但又不敢回过头去，被南豆紧紧搂在怀里。 就在利爪即将触碰到少年之时，南豆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干枯的手掌。 随即，一颗夜明珠升上高空，将整个古庙点亮。 风雨回过头去，一具干尸吐着丝丝寒气，脑袋上满是蛛网尘土，吓得少年失声惊叫。 “别怕，只是一具未完全腐烂的尸体而已。”南豆一把将尸骨扔到古庙外，淡定地拍了拍手掌。 很快，一股腐臭味传来。 风雨捏住鼻子，想离开这里，但看见外边漆黑一片，觉定还是庙里安全些。 南豆一脚踢出，腿风将尸臭味彻底卷出古庙，清新的空气又重新流了进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风雨早已满头大汗，看来被吓得不轻。 “有东西在暗中搞鬼。” 南豆话音刚落，一串银铃声又从庙外传来。 “有缘人，且慢行，与我喝杯茶……” 门外一直在重复着这句话语，声音虽然好听，但此刻风雨恨不得紧紧捂住双耳，这大半夜的，怎么可能是个正常人。 “何人在此装神弄鬼？”南豆话音如洪钟大吕，竟是形成了一股罡风。 罡风吹散了魑魅魍魉，可紧接着，一个身高不足五尺的小萝莉，哼着儿歌走进古庙。 “两位客官，小店店小人少，照顾不周，还请多多包涵。” 南豆撇了一眼小萝莉，道：“你个孤魂野鬼，佛祖座下，还敢放肆？” “你们这些个客人，一个二个脾气都闷大了。”小萝莉蹦蹦跳跳。 如果白天见着，风雨会觉得可爱。深更半夜的，就算了，有些瘆人。 “你这神魄境的修为，藏身于这样一座小庙，倒也绰绰有余。”南豆毫不客气，神魄镜的鬼物，对她而言，真没有一点威胁。 “嘻嘻，看来jiejie也是修道之人，只是不知jiejie究竟是何境界？” “境界？你还是不知道的好，不然只会让你大道受损。” 鬼物、精怪与人类不同，他们所需的修道年限极为漫长。修行大道一旦受损，可能会让他们百年修炼光阴彻底打水漂。 小萝莉低着头不说话，看来算是碰上硬茬了。自己在这古庙里生活了三十年，哪一次不是那吓得些个过客落荒而逃。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小萝莉嘴里振振有词，仿佛口含天宪，古庙也跟着震动起来。 “你这小鬼物，居然能得到佛祖善缘，看来应该做了不少善事，只是不知为何还要在此装神弄鬼？”南豆说道，却对小萝莉高看几眼。 小萝莉有些委屈，她只是想吓唬一下过路之人，并没有其他非分之想，毕竟三十年的独守，还是很孤独的。 这座寺庙只是座山野小庙，本就香火稀少。随着寺庙逐步走向山下，名为“游龙寺”的小庙便彻底荒废。老住持本着普渡众生的理念，在寺庙里独自坚守了十几年，最终坐化于门口的菩提树下。 从此以后，寺庙就成了无主之地，最终被小萝莉先入为主。 看见女子那冷漠的眼神，这头鬼物居然有些害怕。这是来自于强者对弱者的凝视，尤其是喜阴的鬼物，在这阳气盛行的人间，更是对这种眼神有着灵魂上的惧怕。 小萝莉声音颤巍巍地说道：“奴家虽是鬼物，但前些年，时常行布施，所以积攒了些许善缘。” 南豆也不是那种咄咄逼人的货色，便收回了目光，说道：“哦，原来如此，可你为何不到该去的地方待着，偏要留恋这人间？” “这位大人，小女子本是这江州人士，家就在这里，我哪里也不想去。” “可你在这里，只会饱受阳气的侵蚀与折磨，于你而言，不见得是好事。”南豆善意提醒道，自从那件事以后，整个大地都被至强者洗涤，已经不适合鬼物居住了。 “我知道，所以我只能寻求庇护，比如这间古庙。”小萝莉怯生生道，已经没了先前的活泼可爱。 “这座古庙保得了你一时，保不了你一世。能不能说说看，你有何未了心愿？”南豆真不是吓唬她，一旦灰飞烟灭，那就连来生都没有了。 “说出来不怕您笑话，家有老母，已经七十高寿，孤苦伶仃一人，我实在放心不下她。”小萝莉说完，泣不成声。 风雨听闻此言，也有些感触，镇上的老杨，约莫也是这般境地。 “没有其他亲人了吗？” “没有，我出生后，就只见过娘亲，她辛苦把我拉扯长大，没想到三十年前，年仅十二岁的我竟被歹人jian杀，我恨呀！”小萝莉早已梨花带雨，她终究是那个乱世的牺牲品。 三十年前，正是百花王朝扩张之时，由于连年战乱，百姓民不聊生，很多jian人、恶人更是趁机为非作歹。 百花帝国能从王朝变为帝国，可以说是踩着数百万具尸骨爬上去的。 “你还有什么愿望，我们尽可能帮你实现。”南豆说道。 “没有别的愿望，只是还想再看一眼母亲。”小萝莉泪如雨下，眼睛里满是乞求。 “我可以帮你实现。”南豆说完，掏出一把油纸伞。 小萝莉感激涕零，今天算是遇见恩人了。 “你撑着这把伞，就算远离寺庙，也可保你不受阳气的灼烧。” “谢谢大人，你真是救人救难的活佛。”小萝莉鞠躬感谢，很是诚恳。 “活佛不敢当，但还需要一门秘法，才能将此伞激活。”南豆说着，便要开始作法。 风雨一把握住老板娘的手，眼神坚定道：“用我的吧！” 少年曾经听闻过一个传说，就是关于这种遮阳伞的，他十分清除其中利害。 哪知被红豆一口回绝：“不行，你才刚突破到强身境八段，这会要了你命的。” “你不能跌境，不然以后谁对付那个老疯婆。”风雨双手握住南豆的手臂，脸上带着微笑。 “那天你也遇着萧景涵了，你现在应该很清楚你们俩之间的差距。”南豆好心提醒道。 “我很清楚，但是要超越她，不是光靠努力就行的，更重要的是坚韧不拔的心志。”风雨明白自己当下的处境，但是少年坚信，五年之内一定会赶上那个自己曾经喜欢过的女孩。 见老板娘还在犹豫，风雨说道：“相信我，就几个小段，很快就能补回来。” 南豆点点头，不再纠结，这对少年来说，影响确实不是很大。 南豆打坐，风雨则与她掌心相对。一切准备就绪后，开始施法。 只见风雨的灵气源源不断地注入油纸伞，伞柄开始转动，并且速度越来越快。一分钟过后，伞面开始缓缓撑开。大约又过了三分钟，油纸伞终于全部打开。 风雨面色惨白，跟刚才的干尸差不多，一头倒入了南豆怀里。 南豆将伞递予小萝莉，自己则将风雨整个抱起来。 “去吧，去见见你最想念的人。” 小萝莉深深鞠了一躬，撑着油纸伞，朝一个小山村走去。 南豆抱着风雨，紧随其后。 两人一鬼来到一栋茅屋前，此时天已微微亮，南豆上前轻轻敲门。 小萝莉怕吓到母亲，躲在一旁，让两位恩人先行进去。 南豆发现，整个村子，就这一栋茅屋，在一堆瓦房之间，显得格外突兀。 开门的是一位老妇人，虽然满头白发，身体看着倒是硬朗。 看到一个高大女子怀里抱着一名昏迷的少年，老妇人不问缘由，便让女子赶紧进门。 南豆抱着少年进入院中，一间三格的茅屋映入眼帘，左边是住处，右边是厨房，中间是堂屋，堂屋还是坑坑洼洼的泥地板。一架木马摆在堂屋前头，摇摇晃晃。 院子的角落里还有一间更小的茅屋，看样子应该是茅厕。而边上则是用篱笆围起来的牛圈，里面养着一头老母牛。 现在世道变好了，老百姓过个衣食无忧的日子，也不再是奢望。 南豆将风雨放到床上，打来一盆水，为少年擦拭额头。 好客的老妇为少年端来一碗粥，老板娘亲自喂风雨喝下。 待安顿好昏迷的少年后，南豆将老妇人带到院中，说为了感谢她，要给她一个惊喜。 老妇人推辞，这点小忙，用不着感谢。 就在她手足无措时，一个撑着油纸伞的少女缓缓走入庭院。 老妇见到少女，用手捂住嘴巴，泣不成声。 少女想扔掉油纸伞，南豆见状，赶紧提醒少女，顺便接过了油纸伞，为她撑着。 母女紧紧两相拥而泣。 南豆见着此情此景，有些心酸，但又为两人的再次相逢感到开心，自己跟少年也算做了一件好事。 就在这时，古庙飞出一颗善果，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悄悄融入了茅草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