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雪中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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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氏家族的人在张大人问完话离开之后，全都围了上来，问张大人单独留他做什么。 沈成山当然不想说真话，就随便敷衍了两句。 刚才张大人的话，让他心情压抑。 “上层没你想的那么好。” “何况对于你这个假的觉醒者。” 他脑子里反复回响着两句。 沈成山回头望向那座他们下来的山，巍峨高耸，白云环绕，又看向那铜锣，金光奕奕。 “山脚下几十个铜锣，几百个氏族，总该有个和我差不多作弊的吧。” 一个孤独的人，如果能够有个和自己状况相似的，心中就会安定不少。 沈成山这么想着，劝慰自己。 与之相比的，自己母亲压抑不住的开心，不停的在一旁规划着什么。 什么去了上层怎么样，要怎么生活，要找个好媳妇，怎样怎样。 沈煅心也差不多。 不停的在幻想未来的美好。 “我娘今天没来看，我现在回家了，告诉她情况，保准能够吓她一跳。” “我们家今年不用过那么辛苦了。” 沈煅心喜气洋洋，喋喋不休。 “山哥，你说上层社会到底是什么样的？” “我也没去过，不太清楚。” 沈成山的低落，沈煅心没有感受出来，对他来说未来无限美好。 “我听人说，只要在上层混的好了，甚至还能把家人带过去。好像张家氏族就有这样的。” 不等沈成山回答，沈煅心自己又道。 “我要赶快在上层出人头地，好把我的爹娘也接过去。到时候，让他们什么都不用做，而且还能天天吃饱饭。” 沈煅心和所有的他们氏族的人一样，对上层完全没有任何了解，只单纯的想着如果能吃饱饭就算上层人。 沈成山的娘对他打趣：“煅心，你现在想这么好。到时候，说不定就娶了媳妇忘了娘了。” “哪里会！我娘这么辛苦，养我爹，养大我，我做什么都不会忘记我娘！” 三人往回走着，忽地看到远处一片通红。 隐约的就听到人的呼救声。 “着火了！着火了！” “……家……着火了……救人啊！” …… 三人一齐抬头，沈煅心的脸色瞬间变了。 “我家？” 说着头也不回的往家中猛跑，雪地一连串的吱吱轻响。 沈成山和他娘也忙跟了上去。 “娘！爹！” 沈煅心大喊。 越跑的近，他越没底，脚下也越无力，眼泪也止不住的往下流。 “娘！爹！” 再跑到自家的院子前，看着汹涌的火焰，已将四周的雪都融化。 沈煅心身子一软，扑倒在院门前。 汹涌的火焰灼的他脸生疼。 氏族内的其他人，有人往火中丢雪，有人在拉着沈煅心担心他冲动。 茅草和树枝搭建起的屋子，火烧的很旺盛，在洁白的天地间，像一朵不熄的月季，所有的救火手段都是徒劳。 沈煅心发疯的站起来，想往院内冲，但是被人死死拉住。 “哎呀！煅心！你别去了！你别去了！” 一个好心的婆婆拉着他，也跟着他一齐流泪。 她家住的离沈煅心家很近，所以沈煅心家的生活，她几乎都看在眼里。 原本还能算过得去的家庭，都因为沈煅心的爹被石头硌断了腰而一下坠入深渊。那时候，沈煅心他娘还大着肚子，沈煅心才三四岁，所以所有的重担全都落在了她一个人身上。 垦田，种地，做衣服，修房子，能干的都干，不能干的也硬着头皮干。 一个挺爱笑的人，后来就成了木头脸。 再到前年，自己姑娘在一个晚上睡过去，再也没醒过来。 沈煅心娘眼里的光就没了。 老婆婆不停的流泪：“我今天看你娘在院子里坐着，自言自语，说什么，怎么活啊，怎么活……我活不了，我活不了了……儿子你别怨娘……” “那时候我就应该看着她点。哪里想我回趟屋的功夫，你家就烧起来了。” 老婆婆的嘴抿几下，再也说不下去了。 沈煅心听的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娘啊！爹啊！” 他猛的一冲把老婆婆甩翻在地，但是，还是被几个年轻人死死的按在了地上。 沈煅心哀嚎，像孤夜荒原上凄厉的狼。 “娘啊！为什么啊！娘啊！” 沈煅心不停的哭。 “娘啊！我们快熬出头了！娘啊！你为什么不等等我啊！” 沈成山和他娘这时候而已赶到了这里，两人看着这里的情况，不知如何是好。 “娘啊！你等等我！” 沈煅心的喉咙嘶哑。 小孩子在学走路的时候，做母亲的都会逗弄自己的孩子，比谁走的快。在沈煅心小的时候，他娘也这么逗过他。 沈煅心的好胜心很强，就算是刚学走路，如果比不过自己的母亲，都会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通常他母亲也会走走停停等一等他。 但是，他母亲现在却没有再等一等，哪怕再等上一小会儿，哪怕再登上一小会儿，生活就有希望了。 为什么，为什么生活总是如此的无情。 沈煅心，哀嚎，挣扎，哭泣，嘶哑，颤抖，呕吐，一直到大火被控制住，两个烧焦的躯体被从废墟中拉出来。 沈煅心也哭的几乎没有声息。 沈家的族长这时也到了，他看着这里，只是叹了一口气之后，久久的沉默。 天，又渐渐的下起了雪。 飘飘洒洒，直到最后一点余烬消失。 后来，沈煅心还是和沈成山一同坐上了去往山上的马车，他的包裹里是邻家给的一件旧衣，除此之外，再无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