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时空
吃过晚饭，陈不回又在院子正中的八卦井旁看谱、练剑。 他表面上看起来还和别人嘻嘻哈哈的，但心里其实很急——急于学有所成，急于在修行路上留下他陈不回的名字。 毕竟在这样一个大修行者动不动徒手灭城的世界，就算他赚到了再多的钱，讨了再漂亮的老婆，不掌握这种力量，陈不回始终不安。 因为陈不回现在已经入神了，能够初步调动灵力，所以他不管想修行什么，其实都相当于从高往低修，这大大降低了此时修行的难度。 比如现在，他只需要调用灵力，通过从剑谱里学来的方式，在手中的木剑释放出自己的第一道剑气，那陈不回以后逢人就能说自己是位剑修，以剑入神的。 “什么是剑道？诗仙有言：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这就是诗仙的剑道，某愿意斗胆把诗仙的剑道称为‘无拘’。” “古往今来，有很多剑修解释他们对诗仙之剑道的理解，往往都会从上面一句入手。而很多剑修所最在意的点，往往停留在‘杀’之一字上。” “而某以为，这是这些剑修们对诗仙之剑道的无解，乃至于亵渎——因为他们不知不觉把自己的剑掺杂在其中，并借此获得隐隐约约的与有荣焉！” “某这番言论并不是说针对谁，而意在纠正整个剑修界在这批人的误导下生出的歪风邪气！” “观诗仙诗，第一感觉是什么？是无惧！早年有个人突然告诉我，无拘方能无惧，此言宛如醍醐灌顶！” “诗仙之剑之辩点到为止。某提到这里的意思在于说明：有什么样的剑道，就有什么样的剑。有的剑修直到太一境还不清楚……” 夜色笼罩大地，岳陵义地前院子的中央有一辆马车，马车车窗外挂了一盏十年灯，灯光轻柔地洒在剑谱特制的纸张上，反射的光线又将文字带进陈不回的瞳孔。 陈不回在矮榻上看的如痴如醉，按书里说的，他想要释放出第一道剑气，首先要确定自己的剑道—— 只有依靠这个听上去很玄乎的东西，他才能最快地发出那道最靠谱的东西。 看完这页最底部的文字，陈不回却没有急着往后翻，而是不知意味地一笑，有种老友重逢后发现对方富贵了的感觉。 不出意外的话，这个“诗仙”和那个“诗仙”就是“同一个人”。 在前世上学那会儿，陈不回就挺喜欢“诗仙”，因为他是个浪漫癫狂的人，他觉得他也是个浪漫癫狂的人。“诗仙”的诗，陈不回会背不少。 可来到这个世界后，那个常常出现在课本上“并背诵全文”的人，摇身一变，成了自有修行志八千年以来登上顶峰的第一修行者。 他的诗集被编成了书院诗词修行的教材；他的剑道被写进剑谱由无数剑修探讨；他的每一桩事迹在大陆上被所有人传唱…… 你小子！ 陈不回朝着摊开的剑谱狠狠锤了一拳，以示对先贤的敬意和多重时空下灵魂碰撞的慰藉。 “吱呀——” 北边屋子的门被打开，那里面放着陈不回和白凶凶的锅碗瓢盆柴米油盐。 白凶凶从漆黑的屋子内走出。 因为此时尚早，月亮走到南边的天空，皎洁的月光正好洒在她绝美的脸蛋上，竟然看不出是月光赋予她白皙还是她赋予月光银装。 陈不回被开门的声音惊动，抬头看去，一时间有些呆傻。 虽然和白凶凶相处了有些日子，他自觉可以稍稍抵御女子的逆天容颜，却一次又一次地败在了不经意处。 “嘎嘎嘎！” “死鸦子！你不叫唤没人当你是哑巴！” 陈不回仰头，冲着屋顶的小窝大骂道。 这死鸦子真是会煞风景啊！明天就给你把窝给掏了！爱住哪住哪去！ 也许是看他恼火得不得了，乌鸦缩缩黑乎乎的脖子，又躲进小窝不再歌唱。 陈不回这才想起来，死鸦子怎么这个时候还待在屋里？今天不觅食了？也不和山里的小母鸦约会了？ “困了吗？你想睡就先去睡吧，时间还早，我得再看会儿。” 等到白凶凶走到面前，陈不回就坐着说道。 白凶凶轻轻摇头，柔顺的白发随之在身前晃动。 “饿了？上回买了好多血精，想吃了就随便拿。我说你少吃点别把我吃穷了是唬你的啦。” 陈不回接着笑道。养凶凶这方面他可从来都是“挥霍”。比如在锦绣阁替二人买衣服的时候，他的衣服是在一楼买的，而白凶凶的衣服是在二楼买的。 白凶凶还是摇头。 陈不回有些疑惑，他看书修行的时候白凶凶从来不会打扰，而她主动来找的原因他也就想得到吃和睡这两个了。 “发生啥了？” 想到这里，凉嗖嗖的夜风吹起陈不回心底的一丝不安，他把书一丢，站起来紧张问道。 “我要去。” 白凶凶与陈不回平静对视，她说话的嗓音弱弱的，但是陈不回听得出其中的坚定。 “去哪？” 陈不回赶紧问道。 “去……去……” 白凶凶确没能说清楚，但她转过了身去，稍稍抬起了下巴，只留给陈不回一个姣好的背影。 陈不回顺着她的样子抬头看去，黑压压的屋檐挡住了视线，但陈不回懂了白凶凶的意思—— “你要去岳陵义地？” 真的知道了结果，陈不回反而舒了一口气。只要不是离家出走，地狱我都陪你去！ “嗯。” 白凶凶又转回来，道。 其实与其说是去岳陵义地，不如说是去岳陵山上那天陈不回被死鸦子带去的诡异坟地，那里似乎埋藏着白凶凶的身世。 事后陈不回问过白凶凶，那天晚上确实是她把他给吸了，然后又在死鸦子的带路下背回了院子。 至于为什么要这样做，她说就是要这样。至于死鸦子怎么和她交流的，她忘了。 陈不回又问她，是不是从颤动的坟堆里爬出来的，白凶凶说不知道，她只记得自己是从地里出来的。 就和以前一样。 虽然陈不回还再三询问了她的过往，包括她的名字啊，具体来处啊，但白凶凶实在没有具体的记忆了，只留下了一些隐隐约约的印象和感觉。 所以陈不回对白凶凶的过往，依旧一无所知。 所以陈不回又找上了引他前去并且带路回来的死鸦子，依旧一无所获。 也许碑文可以说明些什么？陈不回记得当时自己要去看碑文，然后就出事了，然后他就跑了。 他当然想过再去岳陵一探究竟，却没想到这天来的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