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黄雀在后，飞鸾更后
“咕噜噜……” 聂飞鸾终于压下体内的寒冷剑意，幽幽转醒。 ！ 意识才清醒，冷峻的美目刚一睁开，便有一个地狱爬出的恶魔俯视着自己，并且吨吨吨地给自己猛灌九幽来的毒药！ “咳、咳！” 聂飞鸾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美目，被还在倾倒的补药呛到后剧烈地咳起来。 一大团药水流过她的下巴、脸颊、脖子，最后浸湿头下的枕头。 陈不回此刻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场面是多么精彩： 来自地狱的恶魔正把控着天使，偷偷灌下诅咒的泉水。不料天使睁开双目醒来，被呛了个正着！ 剑修第一宗门——剑栈——的天之骄女，今日竟陷身于此，险些呛死！ 陈不回虽然刚才与她四目相对，但他脑子是真的没转过来。 “哎，哎！” 陈不回发现药水流的到处都是才收回了罪恶之手，一方面惊喜于女子的醒转，一方面诧异于药水倒岔了。 陈不回赶紧松开掐住下巴的手，往后退开，不知所措地看着女子侧起身子猛咳。 “没事吧？” 陈不回顺手把瓶子一扔，有心上去帮她顺顺气又觉得不太合适，又愧疚又开心道。 聂飞鸾好不容易缓过来，嘴角还挂着药水的痕迹。 她右手支着身子，低下一张混乱的小脸，粗喘着气，缓缓抬眼，寒声道： “你……你给我吃了什么？” 她越说语气越冷，仿佛在往冰窖里坠下。 陈不回听出了其中的咬牙切齿，生怕这位误伤自己人，赶忙接话道： “补药补药补药补药！百年铁灵参泡的补药！” 听到铁灵根三个字，聂飞鸾终于心态爆炸，抬起左手，掌心刹那间生出一道亮白剑纹对向陈不回，狂躁剑意弥漫汹涌！ 铁灵参，用的最广的男性壮那啥药！毁灭吧！ 她怎么可以一言不合直接动手！简直是狼心狗肺不识好歹好坏不分恩将仇报！ “我是救你！救你！” 陈不回脱口而出，双臂已经挡在了面前。 诶？ 陈不回放下双手，扭回逃跑的身子，就看见女子掌心凝聚的小剑不断虚化，最终剑纹也消失不见。 聂飞鸾无力地垂下手，就这样盯着他。也不知道是灵力不够还是良心发现？ “我没办法了嘛！再不救你万一死了咋办？这院子里最值钱的东西都给你用了，还想打我！” 陈不回被她看得好不自在，恼火道。 聂飞鸾面白如纸，只是虚弱地喘气，从盯着他的上身把视线移到了脚尖。 陈不回见她不回话，气呼呼地往小板凳上一坐，色厉内荏道： “还看，看什么看！” “肃正司是吧？修行者是吧？广寒境还是太一境？通通了不起是吧！” “来，你打我呀！你把救命恩人杀掉好了！” 聂飞鸾深深看他一眼，一言不发。本来靠右手斜撑的她，又躺回了枕头上。 “喂？你别吓我啊，又咋了？” 陈不回看女子一副行将就木的模样，连忙换了口风，着急道。 聂飞鸾漠然看着天花板，不理他。 “死鸦子，你快给看看这是什么情况！” 聂飞鸾执拗地不回话，陈不回心中焦急，只能又向一旁看戏的死鸦子求救。 死鸦子听到陈不回的喊话，代表智慧（狡猾）的小眼珠子又是一转，当即跳下桌子，歪着小脑袋瓜砰砰砰狂撞木箱子！ “这……” 陈不回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大手攥了一下！ 不过他看着床上女子那不成样子的样子，一狠心，还是犹豫着摸向了一瓶药水。 “你敢！” 聂飞鸾注意到一人一鸟的动静，怒喝道。 妈耶，骂人都没气儿了！还在嘴硬！ “你万一会死的！” 陈不回哀求道，也是十分激动。瓶子里的药水随着他颤抖的手摇晃。 这时死鸦子再次歪下头去猛撞，激烈的有如鼓点的砰砰声似在催促！ “你敢！” “你万一会死的！” “砰砰砰！” “你敢！” …… 这场别样的史诗大戏最终以陈不回的抉择跳出循环！ 陈不回一把向前捏住聂飞鸾的下巴，再次开启了灌药行动，只不过这回他温柔细致了许多。 “呜……咕噜咕噜……呜……” ………… 一个时辰后。 聂飞鸾霸气地站在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并排跪在脚下的原住户俩。 一人一鸦，一左一右。 为什么修行者的恢复能力可以变态到这个地步！明明刚才还“身娇体柔”，怎么现在就“百炼成钢”！ 陈不回耷拉着脑袋，正在怀疑人生。 气氛很是尴尬。 聂飞鸾每每想起方才这两狗贼一唱一和之下的“恶行”，恨不得调动平生灵力，转化成最磅礴的剑气，用出在剑栈学来的最强一招，从各种意义上毁灭他们。 可是…… 聂飞鸾脸上仿佛被冻住了，谁也不知道这样的黑云还能承受多少的暴雨。 羞愤！屈辱！处决！ 陈不回偷偷抬头瞄她一眼，只看得见她的下巴。 她嘴边、下巴的水迹都没有擦，——剑栈女侠应当是这样不拘小节的——因此有些狼狈的美感。 嗯，好像刚才掐起来的手感…… 忽然，聂飞鸾抬头望向了墙壁，虽然那里挡住了她的视线，但她感知到了那处来人。 又过了一会儿，传来了这几天最最经典的拍门声。 “少爷？少爷？您还没睡呢？” 嗯？ 陈不回听到这熟悉的嗓音后蓦然回首，方大管家怎在门外？ 这都几点了？你不是回府去了吗？ 不过陈不回还是有点开心，解围的来了！ 陈不回小心翼翼地望向女子冷酷的俏脸：俺朋友来了，给个面子？ 聂飞鸾：。 陈不回讨好一笑，起身去开门。只是跪得太久，又酸又麻，走得难受。 “来了来了，方大管家怎么这时候还来。” 陈不回说着，像初见时拉开了房门。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房门拉开的一瞬间，聂飞鸾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抬手，激射而出一道剑气！ 破碎了扑向陈不回面门的由淡金文字组成的箭矢！ 儒家真言的光芒被白亮剑光全面压制，刹那间在黑夜中照亮陈不回惊愕以及方大管家阴沉的两张相对的脸！ 方明宏，入神境，修儒家。 刚才用的是儒家“言出法随”的法门，如果细心，可以听见他在门口小声念了一句—— 风劲角弓鸣。 方大管家显然被这道剑气搞蒙了，这小子房间里怎么还有人！ 正待他想看向屋内，便生生停住了扭动的脖子。 身前，已经有一把剑压在了方大管家的脖子上，他稍一动弹，上面锋利无比的剑气就会撕碎他。 陈不回小心翼翼地僵住脖子往旁边挪去，他有理由怀疑聂飞鸾是故意把剑同时架到他脖子上的。 陈不回精明得很，当下就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厉声道： “方明宏，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他还没收到回复，聂飞鸾就一脚把方大管家踹飞，同时一道剑气贯穿了他的小腹。 陈不回被这果决的动作整懵了，看向一旁的女剑客，却发现她直直望向了前方。 陈不回随她一道看去，月光下，已经打开了一扇大门，想必是方大管家弄开的。此时，另一道大门正被缓缓推开。 一道高大的人影随着移动的大门缓缓出现在两人的视线中。 “哒、哒、哒……” 那人穿的鞋应当很硬，走在石制地砖上清脆作响。 “嗯？倒是比我想象的热闹。” “还多了肃正司的人？没关系，虽然有些麻烦，但是我会回去要加钱的。” “你们可以记住这个名字，未来的金陵第一剑修。” “吾名黄雀。” 说着，高大男子突然自背上剑鞘拔出长剑，提手划出一道剑气结果了方大管家，就像踩死一只蚂蚁般随意。 月光下，方大管家的头颅，被剑气的力道带着骨碌碌滚到了陈不回脚下，直到撞在门槛上才停下。 聂飞鸾取下左腰的小剑吊坠，反手在右腰的呜咽牌上擦过，继而把它掷向了空中。 倘若放慢去看，呜咽牌还在她腰间翘动起被吊绳束缚住摇摆，发出凄厉的呜咽声，犹如鬼啸。 小剑飞向空中，刹那幻化出数十把以纯净银色作底、布满赤红飞鸟纹的大剑，齐齐调转剑锋从四面八方杀向了持剑男子。 而小剑本身，则是自正上空化作一只飞鸾携带恐怖剑意轰下，伴有嘹亮的凤鸣之声！ 下一刻，黄雀的头颅从脖子光滑如镜的缺口分离，与身子倒向了不同的方向。 他眼珠暴凸，嘴巴张大，似是有话将说未说。 可怜立志成为金陵城第一剑修的男子，只堪堪出了两剑便再也没了机会——一剑杀方大管家，一剑挡聂飞鸾。 至于为什么某人拼得本就重伤而强行调用灵力导致此时吐血也要使出压箱底的剑招，我们不得而知。 她是剑栈，聂飞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