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路途中1
马车宽阔，虽在小路上行驶，但仍是稳当，江起可安心地品茗看书，倒也不显无聊。 柏雪仍闭目养神，心中却不受控制地回放起过去一个月的事情。 江起一旦开始画画，就会进入心无旁骛的入定境界，不再有其他杂乱情绪，不再沉湎声色享乐，连神女之事也被排除在外，无法占用他的思考空间。 因此宫人们难得的能放下心来，专心侍奉他作画，不用为自己的脑袋能不能安全过夜而害怕。 白天一整天，江起都会到露水阁边，即便下雨，也要到阁里坐着，经常是发很长一段时间的呆，然后提笔勾勒几下，接着会突然觉得画的不好，把画纸揉成一团丢掉。 夜里他就直接住在附近的宫里，弹会琴，写写字，对着明月剑自言自语，到点了睡觉。 说起来很无聊，但对于柏雪而言却是非常充实。 先是膳食、茶水等入口的东西，她得盯着宫女是否验过毒，要是觉得不对劲，就制造点意外，把它们打翻，以至于宫女会偷偷抱怨，是不是这宫里闹鬼； 接着是江起的衣物用具，她得仔细辨别有没有附上什么异物，诸如常人看不出的咒术或者是被邪物加持。身为剑灵，她能感受到寻常物件与被动过手脚的物件之间的区别； 然后是勘察周围环境，掌握好刺客可能埋伏的位置。江起换了居所，不多久就会被那些狂热分子发现，迟早来动手。只不过她现在也得留意好自己，毕竟她也属于目标之一，别不小心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偶尔太后还会召她，让她去汇报下江起的状态。她如实说后，太后一脸不悦，对江起不问世事表现的很是不满。 柏雪这一个月来化解了二十二次意外，其中十次是利用鸟类、鼠类来投毒下蛊，七次是暗器刺杀，四次是毫无自知之明的杀手，一次是江起半夜不睡，跑到水边看月亮，结果受了风寒，她用了灵力协助调理才在三天内他就又能下床画画去了。 有点累啊。 她忍不住蹙起眉头。 这一路上的风险只多不少，她还不能表现的太过异常。明月剑和明月剑的剑灵，无论哪个暴露出来，都简直是往饿狗堆里扔了块肥rou、在强盗面前穿金戴银招摇过市、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点起火，她再强，也双手难敌四拳。在皇宫里还有法阵等其他她不知道的力量辅助，在外面只有她自己了。 看来得换个武器，明月剑只能紧急关头再用了，柏雪思忖道。 江起则从一旁拿出了刚画好的画卷，画卷已精心装裱过。他本打算把这幅心血之作送给大长公主，太后知道后又严厉训斥了他一番，改了礼单，把枫叶图从清单里删去，更正为稀有的名贵药材和秘方。 但江起对自己这幅画非常满意，即便送不出去，也要随身带着，时不时打开欣赏。柏雪睁开眼睛，就见到他面带微笑，志得意满地捧着枫叶图。 真是个傻小子，幸好不是对着神女图发痴。柏雪默想。 忽然间她感觉江起的目光落到了她身上，接着便听到江起问：“风影大哥除了剑术，是否还在其他领域有所研究？” “我不会画画。”柏雪直截了当地回答。 “还有，不用总喊我风影大哥，听着不太习惯。”柏雪说。 “那如何称呼？” “风影就行了。” “好，风影兄，你来看看我这幅画如何。” “我说了叫我风影就行，以及我不懂画……” 夜幕降临时，已到了一处驿站，江起便决定在此休息。把两辆马车都停到后院，留了两个马夫守车，江起、柏雪与其他仆从们便分开进入驿站吃饭住宿。 一切都很顺利，没有什么风波，但到了分房时，江起倒有些不自然。 二人站在同一间房的门口，柏雪用余光瞥见江起的神情，对他的想法了然于胸。 “不用担心，我要守夜，你睡你的。”柏雪说道。 江起松了一口气，他从没和男人同宿过，听风影的体贴让他很受用，他点点头，就推门进去了。 柏雪则先顺着走廊走了一遍驿站客房，又在暗处隐去身形，在大堂后厨等地方转了一圈，最后从后院跃上围墙，再跃上屋顶，把驿站周围的环境尽收眼底。 离驿站不远就有个村落，而驿站附近也三三两两停着些牛车、驴车，上面睡着村民，大概是不想夜里赶路，又住不起宿，才在这边休息。 而驿站后面有片树林，是需要提高警惕的地方。 柏雪从屋顶下来，回到房间门前，发现屋里已经暗了。 她想了想，还是轻轻推门进去，靠着极好的视力走到桌前坐下，打算在这守着江起。毕竟隔着一道门，她再快也无法及时掌握江起情况。 “风影？” “在。” “你真的是听风影吗？” “……为什么这么问？” “这些年来，你一直是我的影卫？” “是，也不是。” 安静了片刻。 “我做的那些事，你都看见了？” “你指哪些？” “……” 室内彻底安静下去。 江起闭起眼睛，他在听风影的身上找到一种若即若离的熟悉气息，但是他说不出来在哪里见过这个人。这感觉让他难受，也很烦躁，“听风影”真的能信任吗，见面的第一句话，他说的可是“受太后命令”。 无论是真是假，可以肯定的是此人与太后有关系，除了保护他，应该还有监视的作用。 他思考着，心底却蹦出另一个声音，叫他别想那么多。他现在犹如笼中之鸟，再怎么展翅也飞不出主人的手掌。把杂念摒弃，先做好当下最重要的事吧。 于是他决定安心睡觉，大不了一觉不醒，他才不在乎自己的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