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聚餐（Ⅰ）
一个人无聊的时候，会下意识地松开束缚思想的缰绳，任由其天马行空。 对于露西来说，她喜欢在无聊的时候，伴随着在耳畔跳动的音乐旋律，随意地在脑中绘画着一些潦草的印象。 就像现在，她正看着铁质的栅栏门，视线顺着铁锈蔓延的痕迹一路游走，一点点在脑海中勾勒出一副野蛮生长的钢铁藤蔓的细细剪影。 “叮！” 电梯缓缓落到一楼，栅栏门连带着即将成型的图像，一道被撕扯成两半。 “晚上好。”红色长发的成熟女人走出电梯，瞅了一眼露西，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晚上好……” 露西回过神来，以相同的方式回应道。 “请问……你刚刚有看见我的儿子吗？”女人挠了挠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地询问着。 “儿子？” 露西眉毛挑动了一下，下意识用指尖轻点着下巴。 “是留朋克头的那个男生吗？” 露西仔细回忆了一下今晚见过的所有人。 除了几个小吃摊的摊主之外，就只有一个刚刚和自己擦肩而过的男生了。 “对，就是他……大卫……这小子！”成熟女人有些咬牙切齿地拍了一下手掌，“不就是因为多唠叨了几句……什么时候找女朋友嘛……就把mama我丢下了！” “妈！你又趁我不在的时候，偷偷说我坏话！” 听到身后有道男性嗓音正在一点点地逼近，露西下意识地拉低了卫衣的帽沿，把自己的面孔藏在了阴影之下。 “算你还有点良心，没跑多远！”葛洛丽娅恶狠狠地说着，用力地拽了几下大卫的耳朵。 “我可以先走了吗？有点赶时间……”露西在一旁默默注视这对母子间和谐的交流，犹豫了几秒，才出声打扰。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小姑娘……”葛洛丽娅连忙拉着大卫让开道路，脸上露出有些尴尬的笑容。 “没事……”露西抿了抿嘴唇，拎着还冒着热气的食物，快步走到了电梯里面。 说有急事回家只是借口罢了。 因为常常离群索居的缘故，露西不怎么擅长和陌生人交流，总想着远离一切可以避免的社交关系。 就像现在一样。 她对搞好邻里关系一点兴趣都没有，早点回家大快朵颐才是最佳的选择。 大卫好奇地目送着这位看不清面孔的女生坐着电梯离开，直到葛洛丽娅喊了他好几声，才回过神来。 “发春了？” “妈——！”他拖长着声音，喊了一下，“有你这么说自己儿子的吗？” 自从葛洛丽娅升职加薪，开始有空主动找他谈心之后，母子关系变得亲近了许多。 “略略略！”葛洛丽娅俏皮地对他吐了吐舌头，整个人因为精气神得到放松的缘故，变得年轻了许多，“可惜你希怛jiejie和姐夫正在过二人世界呢，不然也一起叫过来了。” “所以我们要去哪里吃饭啊？外面冷死了……” “就日本街的那家拉面馆啊……你小时候还经常唠叨着以后长大了一定要吃一次来着的……你现在肯定不记得了，你小时候穿个开裆裤，每天都黏在别人店门口，一直流口水的样子……” “妈……”大卫轻轻抓住葛洛丽娅那双布满伤痕和老茧的手，身体有些轻微的颤抖。 “就去你想去的餐馆吧……今天不是为你而庆祝的吗？”他极力维持着声音的平稳，目光斜斜地望向天花板，尽力不让翻涌的泪水决堤而出。 “我自己倒没什么想去的……”葛洛丽娅正摩挲下巴，环视着一楼的小吃摊，没来得及注意大卫有些哽咽的语调，“那就去小吃摊上随便吃一点吧，正好省钱了……” “妈……” “好啦……我再想想……”葛洛丽娅有些苦恼地敲了一下脑袋，“现在难得有空了，才发现自己是这么无趣……” “要不买些菜，和上次一样，去希怛jiejie家里吃吧？” “就说你是小孩子啦……人家小两口哪里有这么快解决……”葛洛丽娅瞅了一眼大卫眼底的迷茫，及时止住了话题。 “那我给她打电话了？” “行吧行吧，边走边打……”葛洛丽娅无奈地叹了口气，拽着大卫的胳膊，朝着不远处的24小时便利超市走去。 ◎ “冬天还是泡澡舒服……”希怛慵懒地长舒一口气，身体里的疲惫仿佛一下子排空了。 “新买的浴缸不错吧？”雅威戴着手套，正温柔地擦拭着她脊背上娇嫩的皮肤。 “又要奖励吗？好累啊……等会直接睡觉吧……”希怛红着脸，一本正经地撒着谎言。 “明天再补也行……” “我明天指定是不行了……”希怛揉了一下自己的腰间，大惊小怪地喊着。 “后天？”雅威笑着，用唇在她红润的耳垂上轻轻点了一下。 “葛洛丽娅来电话了……”希怛从浴缸中站了起来，任由雅威用温热的毛巾替她擦去身上滚落的水珠。 “喂？” “希怛！这么晚了，没打扰你们吧？” “没……” 希怛听懂了葛洛丽娅话语中潜藏的含义，有些害羞地摸了一下湿润的头发，才回答道。 “那就好……”葛洛丽娅舒了口气，虽然都是成年人了，但有些尴尬的情况还是要该避免就避免，“是这样……我不是最近升职加薪了嘛……本来打算去外面吃来着的……大卫非要说在你们家做饭吃……你们方便吗？” “嗯，没事，挺方便的……恭喜你了，葛洛丽娅。” “我和大卫正买菜呢，等会儿好了再给你打电话，拜拜。” “拜……”希怛挂断电话，看向一直在默默旁听的雅威。 “我们把家里收拾一下吧？”雅威说着，他也乐得有熟人来家里拜访。 “好哦……”希怛一边穿着衣服，一边轻声回应，“顺便叫露西也过来吧？正好介绍她给马丁内斯一家认识，大家都是上下楼的邻居嘛……也免得她一个人无聊。” “我没意见。” “嗯。”希怛望向窗外，寒冷的风雨被玻璃无情地阻隔在外，只能愤怒地留下一片朦胧的白雾。 一个月前，她还是独自一个人蜷缩成一团，躲在被窝里，度过漫漫长夜。 现在，她有了随时可以来家里做客的朋友，大家一起欢快地彻夜不眠。 “希怛，想什么呢？”雅威揉了揉她还未干的头发。 夜色昏沉，风雨汹涌的景象正映入眼帘。 遇见他之后，自己再也不会惧怕没有月亮的夜晚了。 “没什么……”她轻声说着，只是伸手，和他的手紧紧扣在一起，永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