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明楼闹剧
还是胡文皓出来打圆场。 “今儿可是腊日,贠公也难得放了咱们一天假,若不是这大雪,咱们可要去狩猎的!不过今儿明楼有出好戏,倒是能抵了!” 一向笑呵呵的耿栾奕捧场道:“什么好戏?” “莫三娘!” “莫三娘?你说的是我想的那个莫三娘吗?” “当然!整个上京哪还有人敢应这个名字?就是莫三娘--莫倾。” 一提这个名字,众人都来了兴趣,李曦年也探出头来。 之前提到过,她对这个莫倾可是又好奇又羡慕。 “她怎么了?” 倒是侯毅恒开的口,也间接将方才的话题翻篇。 “听说过陈云恺这个人吗?”胡文皓道:“因去年腊日狩猎时救了昭王,成了昭王府的门客。” 刘秉知忽感起兴趣来:“我好像见过,是不是人高马大,挺会说话的那个?” 胡文皓道:“是了!连庆安伯都这样说,那此人定是慧心妙舌了。” “不是在说莫三娘吗?怎得提他了?”侯毅恒猜道:“莫不是他也瞧上莫三娘了?” “还真是!” 胡文皓道:“此人对莫三娘一见钟情,哄得昭王为他说这个媒,昭王鬼使神差的还真敢去。莫三娘什么脾气?知晓之后直接上昭王府寻了陈云恺,当众给了他一个难堪。这陈云恺平时挺会说话,许是拉不下面子,便也嘲讽了几句,无非是拿莫三娘的年纪说事。莫三娘气不过,便当下与他做赌,定在今日马球场一决胜负,若是陈云恺赢了,莫三娘当即下嫁,若是陈云恺输了,便要立誓四十岁之前不得娶妻。” “真的?这么好玩的事你不早说!哪个马球场?” 刘秉知显然被这件乐闻占满了脑子,将方才的不愉快都忘了。 “就是这里!”胡文皓道:“定在巳时中,还有半个多时辰呢。” “那也不早了!”刘秉知道:“快叫原修给咱们留个位置啊!” 耿栾奕道:“莫急!胡郎君今日即请咱们来这里,定然是有安排的。” “那是自然,已经预留了看台的位置。” 胡文皓看向宁疏,又看了看孟行和赵桓新。 他以为这么大一个新闻,在场的人定然是都感兴趣的,可从头至尾这三个人都没说话,不免有些尴尬了。 方这般想着,便闻孟行开了口。 “即捡了这个现成,我们等着便是,有劳胡郎君了。” “哪里哪里!” 新闻听完了,李曦年才想起来要溜,可惜又被宁疏喊了住。 “阿曦去哪?” 宁疏这话一出,众人复又看了过来,赵桓新便不必说了,视线从未从李曦年身上移开过。 刘秉知立刻站在李曦年身前,又恢复了方才那般看似气势逼人的模样。 “……你老喊她做什么?” 话说出来却不免有些底虚。 他还是怕宁疏的。 “不然……喊你?”宁疏讽道:“你这般厚此薄彼,梳雨没有同你置气吗?” 这话大概除了刘秉知和李曦年,旁人也听不懂了。 梳雨是刘秉知房里的女婢,什么身份他二人自然清楚。可宁疏这般做比…… “不是!”刘秉知气得跺了跺脚,怒目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儿!” 李曦年往后退了一步,不打算开口,反正别人听不懂,解释得多了还不如不解释。见宁疏听完眉头忽然舒展了许多,李曦年不觉看了一眼刘秉知。 刘秉知却道:“别搭理他!你出去吧!” “……” 李曦年立刻退了出去。只是在退出去之前想起了一件事,便朝孟行看了一眼,他的手上……倒没有什么令自己眼熟的物件。 站在门口的她不觉奇怪,这不是刘秉知的作风啊,不是应该摔门而去才对的吗?难道是为了看莫三娘打马球?可刘秉知从来不是这般好忍的人啊…… 李曦年想了想,这个宁二郎可真是个厉害人物,句句都能激起刘秉知的怒火,却次次让刘秉知忍气吞声发作不得。 “喂!叫你呢!就是你!过来一下!” 李曦年瞪大眼睛指着自己,看向隔壁雅间门口的那个小女婢。 叫什么来着……她有些印象,是姜若秋身边的人。 李曦年不敢擅自去了,得司时点头,这才往那边走了两步,那女婢嫌她走得慢,上前几步把她拉进了房间。 “秀秀!不得无礼!”姜若秋站了起来,朝李曦年欠道:“她没得规矩,还请……娘子莫怪。” 中间停顿这一下,该是在想到底该用什么称呼吧。 李曦年抿嘴一笑:“没事儿!我不过是个书童,姜六娘不用这么称呼我。” 靠在榻上的胡怀珍往这儿看了一眼,随即便移了视线鼓捣起手里的九连环,很是不屑。 “直接问了她便是,客气那许多做什么!” 可姜若秋有些欲言又止。 李曦年笑道:“娘子何事?却是不妨直说。” 见李曦年都这样说了,姜若秋若再不问,便显得扭捏了,于是引了李曦年坐下。 “……是这样的,我听说庆安伯与宁二郎是自小长大的,感情一定很深厚,想必也是知根知底的。你又时常跟在庆安伯身边,应该也知道些什么吧?” “……知道什么?”李曦年不解。 “就是……那个……” 姜若秋说也说不出口,眼神闪躲中却是必要问出口的态度,真是矛盾。 “哎呀!都这样了还不敢问!”胡怀珍下了榻,手里不离那个九连环,坐在姜若秋身边盯着李曦年道:“你知道跟宁二郎定亲的是哪家娘子吗?” “……” “说呀!?” “不知道。” 李曦年摇摇头,她甚至不知道原来宁疏已经定亲了。而且宁疏的事为什么要问她呢?她跟他可是八竿子打不着边儿的。 胡怀珍道:“胡说!庆安伯跟宁二郎那么熟,你一直跟在身边,难道不曾听他们提起过?” “胡大郎近来才是真的一直跟宁二郎在一起,难道胡大郎没有听说吗?”李曦年回道。 “呦!庆安伯手底下的人还真是金贵,话问不出来就算了,还顶嘴?” 胡怀珍起身走到李曦年跟前,俯视道:“当真不知?还是不想说?” “当真不知。” 李曦年亦起身笑了笑,一个钱袋被扔置她脚边,她未拾,看向钱袋的主人。 “胡二娘这是作何?” “他们待会要去看那个莫倾打马球,赛场分出胜负之前,我要知道答案!” “恕我不懂。” “在我面前,你该自称‘奴’才对吧?果然是个没规矩的!出去吧!事成之后还有一袋钱。但仅限今日,抓紧机会!” 李曦年皱了眉。 打听宁疏的事,她们不问宁府的人就算了,即便是要问与宁二郎亲近的人,也不该认为是刘秉知吧?即便刘秉知真的与宁疏亲近,那也不该问自己吧? “小人最是没本事,定然打听不出来的,二位还是另请高明。” 李曦年改了称呼,却没有按胡怀珍的意思来。她开门欲出,又被胡怀珍狠狠关了上,顺势推了她一把。 “别以为骑过宁二郎的马就高人一等!你不过就是个女婢,再如何也改变不了低贱的身份。若不是我们着急知道,你当乐意多看你一眼?” 姜若秋在李曦年被推之时起身,待胡怀珍说完了,这才歉道:“莫气!怪我太急了,明日他们终会打听到的,不差这一日,算了。” 而后朝李曦年道:“实在对不住,你先走吧。” 若是换做以前的李曦年,定然不会忍下这口气,可如今自己好歹算是韩国公府的人,一旦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最后牵累到刘秉知便不妥了。这可是她与司时的约定之一。 所以李曦年虽然握着拳,却一声不吭地退了出去,又默默地关上了门。 “呼……” 她深呼一口气,心里却还是堵着些什么。 罢了,你能如何呢?人家可是名门贵女。 “瞧瞧你这德行!”却是刘秉知。 “你怎么在这儿?”李曦年诧然。 “明楼人多眼杂,我想着你还是待在我身边比较好,可一开门便见你进了这屋,还以为是遇了什么故人叙旧呢!” 倚靠在门栏上的刘秉知站直了身子,正视李曦年道:“首先,我做错了的事我道歉,情急之下喊的你,谁知道宁子陌那个蠢货……其次,‘做你觉得对的事’,这是你跟我说的,你根本不需要顾忌我,因为我这个人呢,一点儿都不怕惹事!” 话毕,方闭上的门已经被他狠狠踢开了。 这哐当一声,瞬时引了许多人围观,一看主角是“名震上京”的刘秉知,更多人围了过来。 刘秉知不耐烦地朝旁边吼了一声,登时便少了一半人。 李曦年那崇拜的眼神中微微透着些无奈,一个人可以臭名昭著到这般令人避之不及的地步,虽然效果到了,可内涵真的说不起嘴。 这种情况下,李曦年当然猜得到刘秉知要干什么,也当然要拦。 “站着别动!” 刘秉知朝李曦年示意,见她诧然间愣了一下,便自行进了房间。 屋内,被吓了一跳的姜若秋和她的女婢秀秀依偎着靠墙而立,胡怀珍倒是仍在几案前,只是戒备地站着,亦是大惑不解,门外的几个女婢犹犹豫豫间也不敢进去。 刘秉知来回看着地面,像是再找什么,片刻之后便满脸堆笑着几步走近,俯身捏起几案上的钱袋。 胡怀珍道:“这里都是女眷!你进来作何?” “整个上京就没小爷我不敢去的地方!” 刘秉知一松手,钱袋掉在了地上,他狠狠踢了一脚,吓得胡怀珍躲了几步,而后又轻笑出声。 那钱袋在地上滚了很远,恰好停在姜若秋脚边,只听刘秉知笑了一声,接下来的话却是对胡怀珍说的。 “看来我须得说清楚了,我去你们府上听学,并不是因为瞧上了你,你也不必逢人便说我的不是。何其有幸,你不愿嫁,我连借口都省得找。故而今日之后,胡二娘再不必以我未婚妻自居,也省得因我时时刻刻丢你的脸。” 胡怀珍羞得脸颊通红,却还是昂头驳道:“谁以你未婚妻自居了?我本来就没打算嫁你!” “好吧,女人就是这样,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都健忘得很,我理解。只是……往后你想要从别人嘴里问出些什么,首先要客气些。我韩国公府的人极懂礼数,自不会同你一般计较,只是我今日若不提醒你,来日你老死闺中便也有我之过了。” “你!” 胡怀珍铁青了脸,气得直发抖。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好发作,只是指着门外,示意他出去。 “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刘秉知没动,料准了胡怀珍不敢出手赶他,便又朝姜若秋道:“你也是个有意思的人,你直接来问我多好,我一定如实相告!可惜……我和宁子陌可不熟,他的屁事我真是一点都不知道!” 不得不说刘秉知把握的时机刚刚好,他方说完这些,胡文皓便适时出现在他身前。 “庆安伯这是作何!?我好心请你来,不是由得你这般辱我meimei的!” “当然不是。”刘秉知道:“可我也没想到你meimei竟会辱我身边的人……在先!” “庆安伯未免说笑了,我meimei向来温婉……” 刘秉知嗤笑打断:“可别了吧!她若是个男子,我自叹不如呢!” “你!” 胡文皓逼近一步,似乎要动手,刘秉知却也不退,昂着头巴不得他动手,不过双方都很清楚,这手是动不起来的。 于是,新闻的主角出场了。 “别闹了!” 宁疏从无尤剥开的人群中走了出来,径直行至刘秉知身边,皱着眉低头耳语:“不给胡家面子事小,韩国公罚你事大。” 话说得很轻,却也足够叫另一人也听到。 胡文皓顿时沉了脸。 刘秉知冷哼了一声,两指戳着宁疏的肩将他推了开。 “听说宁二郎定了亲?这等喜事何必藏着掖着!难道不比看莫三娘打马球还叫人高兴吗?你说你一个始作俑者又怎么说得起嘴呢?罢了!小爷今儿的好心情都叫你们给败没了!司时!回府!” 正抓着李曦年的司时松了手,转身挤开人群开道,而方才被司时警告后一动不敢动的李曦年这才刚刚松了口气,转眼就又被刘秉知揪着一起下了楼。 一群看热闹的人这才从窃窃私语到放言高论。 一路上都在道歉的李曦年被刘秉知勒令住了嘴,李曦年便又转而向司时。 司时却无所谓道:“我们主子的气没地方撒,我不能拦,也要拦着你不去拦。你有错,但此错不在你。” 只是李曦年还是想不明白,为何司时不去拦刘秉知,还又要拦着自己。难道不怕此事传到韩国公耳里吗?难道不怕他就此与胡家结了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