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范马孔子

    光影在街面上冲击。

    黑玫瑰似的裙影与暗赤色的瞳光不时猛烈交织在一起，又碰撞着分开。

    两者激烈交锋。

    先是从高楼的玻璃镜上，然后转移到下方流动汽车的后视镜上，再移动到一处在月光下闪烁亮光的小水沟旁。

    秦府之大，处处皆是战场。

    交击到最后，连陆元都开始心惊起来。

    无论是体力、耐力，还是灵力或巫力的运用，那位救世教会的信徒完全不逊于他，甚至在某些地方还要远远超过他。

    但也只是某些地方。

    例如速度。

    这是他首次没有在敌人面前讨到便宜，在一个女人身上败下阵来。

    “她要把我引到哪里去？”

    陆元疑惑，他在那女巫身上讨不到好，像是猫戏耗子一般，他就是那只被戏耍的猫……

    现在他连移动力都难以跟上女孩的节奏。

    从哪冒出了这么一个怪胎？

    “想逃？你能跑到哪去！”

    陆元化为虚影，身躯短暂漂浮半空。

    巫女耸立在对面的一座哥特式建筑的尖塔旁，月光下照，漆黑的长裙搭在她姣好的身材上，映衬出一种魅惑天成的美感。

    她对她的巫力瞬移很有信心，此刻还有闲心停留看陆元的笑话。

    “你听说过相位移动吗？”

    陆元冷声道。

    女孩眯起双眼，那双大眼睛中是不加掩饰的嘲讽。

    陆元陡然觉得他得更认真了，体内天帝的神性不断被压制，恶灵的气息开始喷薄而出，像爆炸的黑色太阳。

    “被我标记的东西，从来没能脱离过我手掌心。”

    暗红色的瞳光一闪。

    半空中残留着无形的黑色轨迹，眨眼间，陆元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女巫的背后。

    “你是在找我吗？”

    看着目光四处搜寻、想要再次逃跑的年轻女巫。

    陆元自然地把右手搭在女巫的肩膀上，面露微笑，此时这和煦的微笑在巫女看来无疑比地狱恶魔的笑容还要恐怖百倍。

    早在觉得她可疑的时候，他就在脑海里把那名女巫给标记了。

    就如恐怖电影中，恶灵总是能够在剧情终结时恰到好处地出现在主角身边，引起一番惊悚，同样也是这个原理。

    被恶灵所标记的事物，将会被恶灵给永远缠身。

    陆元的手狠狠地卡在女孩的肩膀，像虎爪，不能够脱身，每一挣扎肩膀就生疼。

    女巫安静了下来。

    在陆元的恶灵目光下，她像一只捋顺毛了的丛林大猫，显得很顺从与乖巧。

    但在看不见的角落，神秘的魔力在女巫身上隐隐地环绕着，如同跗骨之蛆，想要顺着陆元搭着的手臂爬上陆元的整个身躯。

    “啊！”突然，女孩惊呼一声。她整个人被抱起，柔软似无骨的腰肢被某个咸猪手狠狠地揽着怀中，炽烈的温度从那手掌处不断传来，几乎使她瘫软。

    这令她又羞又怒。

    魔力彻底炸了起来，巫术翻滚，像是掀起的潮汐一般，光芒如彩虹尽向陆元攻击而去。

    但在女孩惊骇的眼神中，攻出的魔力与巫术全被陆元吸收。

    陆元就像一个贪得无厌的黑洞般，得不到满足，所有攻击手段在陆元的恶灵身躯上都失效。

    “只有这些了吗？巫女，你也不想你的魔力全被消耗在我身上吧？”

    女孩停了下来，她转变了技巧，眼睛处闪烁着一股楚楚可怜的悲哀。

    像是暴风雨下的黑玫瑰。

    但她血红的嘴唇却还在无声呢喃着，没有声音传出，然而却有一股诡异的肃穆顺着她的呢喃降临。

    她的脸苍白似雪；她的嘴唇娇艳动人如郁金香。

    人与神的气质交汇在她的脸上，一股太古的气息在她的口唇中留存。

    陆元转头盯着女孩灿如星光、姣如明月的眼眸，嘴角勾起冷笑。

    什么旧日的信徒，表面上楚楚动人，一幅可怜相，背地里却在召唤着她们的主神。

    以为他听不出来吗？

    恶灵的气息翻涌，来自不同维度的未知信息逐步涌入他的耳中，一刹那，他便瞬间听明白了那名女巫在念诵什么佶屈聱牙的词组了。

    “至高的母神，亿万生灵的源头！黑暗之源，星空之渊。请回应我的召唤；万物之母，不可言喻者的王后，请聆听我的请求；孕育万千子孙的森之黑山羊，太古之初孕育生命者，请聆听我的祷告。黑暗之子，丰饶之神。请满足我的愿望。”

    “您的信徒正在遭遇危机，我将以疯狂的嚎叫向您献祭我自己——”

    女孩的声音戛然而止，逐渐凝聚的可怖气息也于瞬时消失。

    陆元掐着女孩细嫩的脖颈，闷声低吼道：

    “够了！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女孩喉头被卡住，脸色涨红，手脚无力地挣扎，她几乎不能呼吸。

    但紧随着陆元的手臂就松了下来。

    不等她欣喜，一股可骇的吸力就从她后背传来，气势如虹，吸力如同水龙卷，惊吓得她无力慌乱。

    陆元锁住她的手臂，卡住她的腰肢，直接将她禁锢在原地。

    他微微张口，口中如爆发海啸。

    星光点点的魔力夹杂着部分神明的气息从巫女身上展现，然后化为一条长龙，长龙汇入陆元的口中。

    “你！不得好死！”

    女巫瘫软了下来，她浑身都丧失了力气，肢体软绵绵的，但她还试着恶语咒骂陆元。

    此时她软下，春光大泄，软rou显露，即使是那身黑裙也没能掩盖住那份白皙。

    陆元眼色淡漠，他没理会女孩那仇恨欲杀人的目光，并且，在那份姣好的青春面孔下，谁知道又是哪朝哪代的老怪物。

    不过，女巫的滋味真不错啊。

    比起先前的那头名为“血腥玛丽”的恶灵，简直不遑多让，甚至更甚一筹。

    “救命。”

    远处有人影闪过，是下楼拿外卖回来干夜宵的干饭人，手捏着外卖袋子，一脸惊慌。

    听到女巫的轻呼，他逃得更快了。

    “大哥！我什么都没看到，你们继续。”

    面前是什么无限制级电影，男帅女靓的，年轻人玩得真花，他可不打算观摩，不过话说回来，那女巫的服饰可真诱人。

    他回去得试试。

    看着人离去，陆元松了一口气，也顺手松开了揽着女孩腰肢的右手。

    女孩顺势倒在地上。

    刚刚有一瞬，他差点就吻上去。

    不过还好，终究欺骗过去了，他也不用接着再献出rou体了。

    随着夜晚的愈发临近，这个偏僻的角落人流量也逐步递增，往来人群变多，吸引的目光也增多。

    “跟我走。”

    陆元的命令不容质疑。

    这种救世教会的邪教徒必须严加看管，他也有一些消息需要从那个女巫身上拷问出来。

    比如，为什么在街角蹲守他？

    一位实力不容小觑的救世教会信徒，竟然在秦府的一处街头摆摊，如果没有什么不可见人的目的很难相信。

    救世教会又在些准备什么？

    但随着咻得一声，像是两枚铜片彼此在震颤，空间在波动，陆元再次回过神，地上那名女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整个过程不超过一个呼吸。

    陆元冷笑，简直是不长教训，被恶灵给标记住了还能逃到哪里去！

    身体虚化。

    相位移动。

    再次出现时，陆元直立在了一所空旷的广场。

    前方是一处破败的店门。

    月光下注如水，陈旧的建筑与破烂的地标银光闪闪的，像披上一层寒峭的银霜，无一不彰显着此地的衰败。

    这是哪？

    陆元疑惑，他确定他的相位移动没有出错，但附近根本没有女巫的身影，周围都是荒乱。

    就好像，女巫脱离了这个世界一样，穿越到了别的位面。

    陆元再也不能感应到女巫的气息。

    敌寇太狡猾，把他引到了一个无人的角落，然后彻底逃跑，失去了踪迹。

    不过，眼前那个小店倒是有人类的气息传出，伴随着的还有叮叮当当的金属敲击声。

    是阴谋？

    还是有什么埋伏？

    “有朋自远方来！”

    “前面是哪个堂口的兄弟，何不进来与我搏击一番？”

    陆元放出感知，浩然的文气如冲天之龙，正道的光灿烂如北斗星辰，这感觉，应该是儒家的修行者没错了。

    但他不想理会这些序列者，巫还不知道被他扔到哪个角落去了。

    陆元转身就走，但陡然间，一股污染的气息随着面前那面店铺内飘来，断断续续，非常模糊。

    这里竟然还潜藏着污染源！

    店铺很昏暗，只有发黄橱窗上陈列的书籍还代表着这是一家书店。

    浩然之气滚滚而来。

    陆元双目一凝。

    面前的是一位壮汉，虎背熊腰，肌rou纠结如千年老树。

    他缓步行来，气力鼓动，撑破了上衣。

    上身的肌rou盘结似蛟龙。

    背部的肌rou扭曲成一个狰狞的“德”字。

    陆元看着像一头大熊扑过来的巨汉，压迫感十足，这就是儒家的修行者？

    怎么和印象中的不太一样？

    “好哥哥。既来之，则安之，先吃洒家一拳罢。”

    壮汉活动筋骨，骨骼咔咔作响。

    他捏着沙包大的拳头，双眼斜视着比他矮小一个头的陆元，目光中是专业搏击家的兴奋。

    这就叫惺惺相惜。

    他正手痒，上天便派了一位武艺高强的对手，陆元体内那充盈着的气血，他隔好几米就闻到了。

    君子不重则不威。

    这样强劲的对手，他接下来得下重手了。

    不大的书店内，俨然是一座堂口装潢。

    硕大的铜制香炉上，是三根人头大的请神香，最上方是一尊范马孔子的神像，肌rou磊起似磐石，密度极高。

    正上方是高悬着的红木牌匾，字体龙飞凤舞，杀气蓬勃。

    写的赫然是，

    以德服人！

    陆元诧舌，儒家不是心中养文气，口中达道义，专门以文道言语诛邪庇身吗？

    相反，面前这是什么江湖帮派场所，杀气和武打气质这么重，如同进入了武道馆。

    儒教？

    儒帮！

    “嗯？”壮汉头顶着屋梁，他身高站起足有两米多长，此时他瞪大双眼，气血鼓胀，“朋友，你竟然敢右脚踏过门槛？是和我孟某人过不去罢。看打！”

    他猛烈出拳，拳头似流星，一拳捶向陆元脑门。

    速度很快，快到人反应不过来。

    再回过神时，沾满汗水的磨盘大拳头就在陆元的瞳孔中迅速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