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镇河水神

    “先生，对不起，前方正在例行施工检查，请绕路成华大道或者原路返回，谢谢配合。”

    不远处有政府人员正在设警戒线。

    很多车辆与行人就此被原路劝返，还有不少巡游神在帮忙维持秩序。

    陆元向巫打了个眼色。

    巫心领神会，急忙上前表明身份。

    “我们是序列者，是看到前面发生神遗物暴动主动前来解决的……”

    陆元下了马车。

    这种事情由巫出面是最好的。

    他是恶灵，普通的序列者根本看不出他的身份，只会把他当成凡人看待。

    “怎样？”

    看着四散离开的秩序维护人员，陆元命令驾车的纸人们原地等待，然后一步步朝事发处走去。

    巫低头表示解决。

    周边非常混乱，交通已经停滞了，但人群还是拥挤着，像是被闷住的沙丁鱼罐头，这片街区还维持着不少的人数。

    那些官方人员拉成的警戒线，不仅制止了外面的人进来，也禁止了里面的人出去。

    于是在这片繁华街道内形成了一片巨大的围城。

    按理来说不应该，发生这样的神明事故，最要紧的应该是疏散人群。

    但内部的人群离奇地没有疏散。

    “巫，你感觉到了吗？四周有一种很奇怪的规则力量。”陆元张开手心。

    “抱歉大人，我的序列道路还不足以到达窥探本源的程度。”

    巫退后一步，语气中有些落寞。

    陆元不再说话。

    他明白巫的序列道路途径，在遭受污染导致“大巫”的神明序列差点崩溃后，他需要重新寻找一位真正的神明来进行神人沟通。

    巫的力量来源于神。

    垄断神人沟通的能力，这是“大巫”序列的天赋技能。

    只有沿着这样的途径，才能实现巫术的实施。

    但巫之前联络的神明已经将他给抛弃了。

    这也导致了巫的能力退化得很厉害。

    陆元皱了皱眉，这件事也很困扰他，但他是恶灵又不是神灵，不然拿他作巫的供奉神灵就好了，哪用得着这么麻烦。

    要不，再去哪绑架个神明来？

    陆元细细揣测着。

    “大人，我的事自有天定，”巫似乎看出陆元在设想些什么，急忙柔和着阻止，“巫的力量既来自于神，也来自于天，我们要做的只有耐心等待。”

    看着面前那张木乃伊般的皱巴巴的和善笑容，陆元想了想还是就此作罢。

    绑架个神明不太实际。

    还是再去哪抓个同“大巫”序列者更划算一些。

    陆元漫步在街头，周围人来人往，很多序列者与官方人员在四处走动、维持秩序，但嘶喊声与哭泣声一直没断绝，凄厉的惨叫与呼嚎宛若人间炼狱。

    “呀，你们是前来帮助的序列者吗？”不远处，有官方的人员发现了陆元这一伙人在四处乱晃，连忙跑来制止他们的游荡行为。

    是一个女孩。

    身上的深蓝色制服笔挺干练，但灰扑扑的，整个人在公式化地微笑着，阳光下，是明媚的齐耳短发。

    “这附近很危险，还请你们不要四处走动。”看着身体一直退让陆元一步的巫，她犹豫了会儿，还是决定与眼前那位看起来明显和善很多的大男孩讲话。

    毕竟巫的一身木乃伊打扮属实会劝退不少人。

    “污染清理部门的？”

    陆元打量了一会儿，缓缓说道。

    对于官方部门他也了解一些，主要以污染清理部为主，分散于各地处理神遗物与相关神明暴动事件。

    但总的来说，作用不大。

    “是的，周围正在发生特级污染事件，如果你们有余力的话，请协助我们抓捕已经变异的鲛人。”

    女孩的话陡然很冰冷与严肃起来。

    鲛人……

    陆元顺着女孩手指所指的地方看去。

    手指很白嫩与青葱，看得出来，打理很好，但膨胀着的青色静脉与皮肤上潜藏着的突起rou鳞还是被他敏锐地捕捉到了。

    但他没有声张，而是继续朝着女孩所指看去。

    那是一头人类与鱼类混合而成的生物。

    皮肤青暗，鳞片层层叠叠，巨大的鱼类特征几乎完全取代了之前的人类躯体。

    看着那些颤动的鱼鳃与凸出的呆滞鱼眼，不知道，还以为又看见了克苏鲁的眷者——那群浑身臭海鱼味的深潜者。

    只不过那些笨重的已经退化成鱼尾的下半身还在彰显着它们并不属于克苏鲁的阵营。

    “快来人！又有人异变了！”

    一大群人在惊慌，鲛人还在嘶吼着，粘稠的嘴角处是尖锐的牙齿。

    随着序列者赶到，神光爆射，之前还凶残的鲛人很快就变成了一堆血块了。

    “他们不久前还是人类？”

    “尽管有些可怕，但确实如此，在三十分钟以前，他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女孩捂着胸口，她还心有余悸，“所以我们需要你们序列者的帮助，帮我处理这些已经异变成鲛人的人，防止在人群中出现恐慌。”

    陆元点了点头。

    如果他没推测出错，周围应该是有水神的神遗物在作祟。

    否则也不会出现这些大规模鲛人变异的情况了。

    既然如此，他确实得好好谋划了。

    无论是哪一尊水神，祂们的神格都不会低到哪里去。

    遗留的神遗物必然更为珍贵。

    “小心。”看着陆元伸出来试着触摸她额头的猪蹄子，女孩反应极快，直接劈手用力将陆元的手掌打开。

    “你想干什么？”

    她盯着陆元，眼神幽冷，似乎一个回答不对就会掏出枪给陆元脑门上留下两个纪念弹孔。

    陆元有点吸冷气，那女孩挥手可真狠啊，又狠又用力，打得连他的恶灵身躯的手背都巨疼。

    皮肤处都红了。

    真暴力……

    陆元暗地里吐槽。

    “我是想告诫你小心点，你被污染了。”说着，陆元突然转过头看着巫那张一脸镇定的干尸脸，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听到了巫偷偷地笑话他的声音，但转过脸只能看到巫的一脸平静。

    奇怪……

    他听错了？他有这么疑神疑鬼吗？

    他转头看到女孩那冰冷的如同防范色狼的眼神，只能暗道倒霉。

    “既然不愿让我碰到你额头，那你就伸出手吧，我总得触碰到你，不然无法根治你的污染症状。”

    其实他还能发挥他吞食污染源那一招，就是张口猛吸，但恐怕这样会把那女孩的神魂都吞入体内。

    “污染……”女孩浑身颤栗，她其实早就察觉到了她身体的不对劲，比如畏光，比如对水的渴望，比如皮肤内的瘙痒难耐。

    只是她一直在凭借毅力忍耐着。

    “那，拜托您了。”女孩终于不再负隅顽抗，她缓慢地伸开手，手掌都在颤抖，她其实对于身体会异变为那种丑陋的鲛人万分恐惧。

    谁也不想由人变成那种鬼玩意。

    陆元只是小心地用手指前端抵在她手心，感受到一阵冰凉，像是在触摸冻僵在南极冰底的深海大鱿鱼。

    一团无形的污染气息从女孩体内流淌出来，它在挣扎，气息在暴动，但终究还是无可奈何地被陆元吞噬。

    女孩突然感觉到一种温暖的舒适，这是全身心的放松，犹如全身泡在温泉中。

    体内再也没有那种宛如毒素般的冰冷、粘湿，与瘙痒。

    这简直神了！

    “大人，我为刚才的事道歉，”女孩眼中闪着光芒，她紧紧盯着陆元的眼睛，“既然您有如此强大的实力，我仅代表污染处理部请求您救治那些市民，他们都只是无辜的普通人，他们是无罪的。”

    女孩用手指着周围的一片混乱。

    粘湿的阴恶气息与鲛人的沉闷嘶喊映衬得这里恍若太平洋八万里底下的海底。

    阿莱耶的风暴潮汐吹拂着礁石海岸。

    “不急，必须找到神遗物，那个被污染的神遗物才是污染源。”

    陆元不紧不慢地说道。

    丧失神明镇压的神遗物受污染的可能性更大。

    假如说有意识的神明还能抑制住体内的污染本性的话，那神遗物完全是一道不受控制的程序，完全依照自身本性行事。

    它们往往在暴动事件中充当了污染的源头。

    “好的，”女孩忍住了脸上的不适与异样，“大人，请随我来。”

    她现在对陆元很尊重与崇敬了。

    巫跟随着陆元穿过了一道道哨卡，官方人员对这场特级污染非常重视，周边也有很多序列者在帮助处理。

    但他们也束手无策。

    只能先把神遗物人为禁锢在一片小区域，不让它大开杀戒。

    这已经是他们现在所能做到的最佳办法。

    “地府的人呢？那些巡游神在干吗！一直在旁边看戏吗，他们忘记了他们曾经的身份与职责吗！”

    有人在绝望地怒吼。

    身边的官方人员都不敢发声。

    陆元远远得愣住了，但很快猜出来前因后果。

    估计官方很早前就有人被遴选为神明，获得了神职。

    而且以地府居多。

    毕竟天庭未开，那里的神职序列都是极度混乱危险，现今只有地府的神职体系是稳定且完善的。

    但，被遴选而出的神明，还是神明吗？

    陆元看着在周围巡游、维持秩序的地府巡游神，他们脸上的表情都已经麻木且迟钝，双眼无神。

    长久以往，他们连人性都会遗失，最终沦落为整个神明体系的一枚螺丝钉，不带个性与意识的螺丝钉。

    他们早已不是从前的他们了。

    他们是工具，是机械，但很难算得上是人，神性使他们的自我意识濒临崩溃深渊。

    每一尊神明后，都是完全崩碎的人性。

    “部长，我找来了高手，”女孩看着眼前这一幕，抿住嘴，急忙上前小心地拉住那个中年男子的衣袖，轻声耳语着，“疑似是高位阶序列者。”

    “瑶瑶，你怎么在这，你爸这么放心你到处乱跑吗？”

    男子脸上露出深深的疲惫神情，惨烈的特级污染案件使他也要濒临崩溃了。

    “这里太危险了，你出了事，我都无法向你爸交代。”

    只有在亲人身边，这位位高权重的男人才会显露一些铁血柔情。

    但紧随着，他的声音就变得严厉起来。

    “那位高位阶序列者就交给我来招待，你还是先离开！污染越来越严重了！”

    “姑父……”

    女孩撇着嘴，逐渐红了眼眶。

    陆元没理会这场家庭温馨肥皂剧，他只是孤身一人，对了，身后还跟着巫。

    那就算两个人。

    总之他们来到了被警戒的核心区域，路边被拉满了红色与黄色的警告线条。

    “那是水神的神遗物吗？”

    陆元有些疑惑，他有些无法确信。

    面前的那个神遗物，怎么那么凶神恶煞，还这么……磕碜，破破烂烂的，还腥臭无比，像是被埋在河底不见光阴数百年。

    那是一尊石制雕像，蛇头人身，人立而起，狰狞的蛇头上还有一顶小巧玲珑的石角，宽大的石雕底座上还用汉制小篆雕刻着几个字，字体磅礴，入木三分。

    “巫，上面写的是什么？”

    陆元感到有些头疼，那些古文字他确实认不清。

    “大人，上面写的是敕封，邛都县镇河水神——晋大兴元年三月十六日镇魔司监制。”

    巫拱手释惑。

    “镇魔司？”陆元顿感头疼，这估计又是古代的污染处理部门了。

    毕竟神明来历已久，针对于神鬼事件的处理必然也是历史悠久。

    但邛都县的镇河水神怎么会跑到秦府来？

    并且，那是水神吗？

    陆元看着那凶恶的蟒头，阴冷的黏糊糊气息诡异非常，不断从那尊神像中散发出来。

    整尊神像已经被道家的黄纸符文给封得密密麻麻，那长条状的符箓从蛇头径直贴至雕像底座。

    不知道的，还以为封印了个什么厉鬼老僵。

    就这，水神？

    水妖还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