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约翰福音
约翰走在路上，那路遍布荆棘。 他的脚有血流出。有人指向他，咒骂着恶毒的话，有诗人为他冠上恶魔的名，有智者摇头叹息，却回头走向人群。 以色列人曾经在埃及饱受苦难，如今羔羊亦要让羔羊承受苦难。 香膏施洗后，有人将装着三十枚银币的袋子归还给该亚法，义人就将临刑。 他不曾怨恨，也不曾缅怀过去的荣光。 他的呼吸渐渐粗重，他的身形渐渐佝偻，最终在山的那头倒在地上。 他的血如溪流般淌下，蜿蜒至天堂山脚。 主看见了，指着那血，说：“应当有水滋润那土地，让荆棘开出玫瑰，让那土地富饶，麦子割了一束还有一束。让背信者们享受人间的一切。” 于是有水潺潺流出，饮下它的人便增长了智慧，却不知这水原是信徒的血。 主又指向约翰遍布荆棘的身躯。有白骨在伤口中显露。 “他是约翰，也是抹大拉。他是义人，那他就应该遭受苦难，替那国死；盲目者称他为恶魔，那他就应当为恶魔，在人间播撒我的荣光。” 主说完，便有白火烧起，抹大拉以约翰的骨重生。 主又说：“我要教这山崩塌。” 之后，主转身离去。 之后，七层的天堂山无声息地倒下，于是第二纪就结束了，无信者们在地上唱起欢歌。 …… “第三纪，要来了。” 悲悯的神甫用雪松枝轻点圣水，为披上戎装的骑士们洒洗。 他们被赶出了自己的教堂，权威也被重新定义，神的诗章被拆解、细分，深究其理，信仰不再关乎道德与处事方式，身居高位的教众开始反攻倒算，虔诚成为卑劣的代名词，只因神的身影，在雾中重现，为因疾病而痛苦不堪的信徒洒下赐福的光雨。 但那都无所谓。 教典得到了全新的注解，神弃的伪物也不再作为教会的象征。 纵使他们现在躲藏在西伯利亚的乡下，柴米、房屋，一切的建设都要由被流放者重新来过，纵然他们要躲避着普通人憎恶的目光，但这一切，都不过是苦行之路上的荆棘。 风雪卷过…… 善男信女们早已被迁往别处，妥善安置。 沉默的骑士们身着白铠，手执利刃。 随着主教们的歌唱，风雪卷起一道虚无之门。那一头，是深沉的黑暗。 “……为了即将降临世间的义人，为了世间惨遭压迫的受难者，为了世间的一切和善喜乐。” 随着神甫的洒洗、赞颂，执长枪的骑士们身旁，有披甲的骏马自圣光中凝出，随着一声嘶鸣，轻轻踏足大地，在深白的雪地上踩出漆黑的蹄印；而剑士们，也有披风生出，将他们包覆，银色的逆十字刺绣在太阳下闪着光。 “出发吧。” 战士们沉默地通过传送门，一往无前。 当最后一角披风消失在门中，神甫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主教们的圣歌也渐渐停止，门随之消散，变成几片雪花缓缓落下。 只余一片寂静。 恍惚间，色彩被从名为“世界”的画布上剥离，只余白原。 狂风骤然剧烈，暴雪如同白毛巨怪般咆哮着席卷而来，短短的一瞬之间，神甫与主教们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便只能感受到刺骨的寒意。 神甫费力的抬眼望去，只看到纷杂的风雪也无法掩盖的，一双无情而冰冷的眼。 天地皆白…… 三小时后，猎手总部。 中央平台的门被大力推开，彻骨的寒意随之汹涌而来，本来四季恒温的中央平台一下子变冷了许多，几个身体比较瘦弱的员工悄悄打了个喷嚏。 皓白现在非常的不爽。连带着肩上的雪鸮也气得圆鼓鼓的。 倒不是因为通往总部的那个贼折磨的传送装置，而是逆十字那群哈批居然胆敢跑到他的地盘上来胡作非为了。 居然还让他们跑了，这是最气的。 就该申请他喵的一万个跃迁扰断场发生装置，把整个西伯利亚变成香波地高原。 随手推开会长办公室的门，果不其然，老头子还是一如既往的看起来比谁都忙。 “刚刚逆十字跑到西伯利亚来了，趁我腾不开手做了些什么，但有相位转移发生的迹象，不知道他们又在搞什么。” 皓白斜着坐在椅子上，一只手靠在椅背上，一只脚踩着座椅，一只脚踩着地面。白色大衣上的绒毛在寒雾中微微颤动。 怎么说呢，有点像学校里的小混混。 杨思云感觉自己血压又上来了。这个时候进行相位转移那肯定是通过【神国】中转的，在这个时间段，付出这么大代价，那目的地只可能有两个。 二话不说杨思云赶紧拨通了观测站的电话。 “马上去看看影国和渊海有什么异动，尤其是带有神明气息的相位转移活动，快！” 挂掉电话，老头子又开始头疼起来。这两天事儿额外多，还要调度有空的猎人去营救风臣，还要调度现实稳定锚防止临时空间通道被固定，还要注意雾中之神的异动，还要注意兽的诞生…… 尤其是最近，连人类这边也不太安生，可能还得去亚美利加联合体看一眼…… 不过俗话说得好，带伞马上下雨，饿了天上掉馅饼，瞌睡了有人送枕头，免费的劳动力也有自己找上门的一天。杨思云瞟了常年待在西伯利亚自己玩自己的，基本不接任务也不来总部的皓白一眼，眼珠一转，有了主意。 皓白作为为数不多的几名七级猎人，自身还是皓白之王的主祭，感官早已被强化到极其敏锐的地步。就杨思云那根明示没区别的眼神，他闭着眼都能直到他眼珠子转了几圈。 完了，摊上事儿了。皓白就特想哀嚎。他在西伯利亚也不是整天闲着，雪域的大巫师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不死性，更何况还有时不时的虚数相位入口，还有尊崇皓白之王的民众，天天也是忙的脚不沾地。 好容易想趁回总部作报告的机会，能偷偷有个短短的假期，得，又栽老头子这儿了。 皓白露出一脸无奈的表情，杨思云干脆也不装了，将手边的一份文件递了过去。 “确实有点事儿可能得麻烦你，不过也不是什么回收任务、作战任务，主要还是由技术人员过去做评估，你只需要提供一下安全保障，防一手意外就行。” 皓白接过文件，经典白皮书。 “《人造义人计划》？苏卡布列，那群xx还没放弃人造人实验？” 一看标题，皓白就皱起了眉头。 “上次这群混蛋偷偷摸摸搞水银矩阵，妄图炼成完美的瓶中小人，结果把自己搞分裂了，水银之蛇到现在还整天全世界惹麻烦，这群混蛋怎么还敢搞炼金术？谁给他们的胆子？？” 皓白忍不住破口大骂。水银之蛇反叛他虽然没有参与，但在那之后他可是干掉过不少来他的地盘捣乱的合成人。 “第一前线。”杨思云叹了口气。 “第一前线给伊诺斯艾尔学院发的通告。你知道的，这种乱七八糟的计划书他们总能批量生产，如果把那些在高危项目审议会上毙掉的计划塞到大型碎纸机里，恐怕三天三夜也碎不完。不过这次在审议会上猎手方面投的是赞成票。” “难得啊，咱们还有跟第一前线穿一条裤子的一天？转性了啊老爷子，这么信得过他们？” 皓白翻着白皮书，第一章就是项目的必要性，还引用了一段在西伯利亚不能说是鲜有人知，却也算得上家喻户晓的著名预言书——《约翰福音》。 “所以才需要你，带着“研究所”的专家们去进行联合评估啊。还有一个好消息，你猜这次第一前线方面的专家由谁领队？”杨思云笑问。 “还能是谁，无非就是那几个灵骨研究院的老学究，顶了天可能再带几个“外交官”做翻译？” 人造义人，人造人都特么满地乱跑扛着后手给他们干碎了，现在就想搞人造义人，完美的人类，真是没整明白走就开始想脉冲加速一飞冲天了。 “是陆未商。” 皓白猛地抬起头来，白皮书被猛然握紧的手捏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