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跟随我

    在溪畔遭遇的那群男人，当他们提到‘仙师’还有‘白衣妖女’的时候，他不由得想起了，在太白山顶看到的那位白衣女子。

    他是充满好奇的。

    这来源于他的设计，其中有一个原则——探索未知——这与人类的本能一致！

    智能机器人的使命，是在漫长的岁月中，当然远远超过人类的寿命，在茫茫宇宙中——探索。

    基于这样的设计原则，一旦接收到的信息，需要进一步的验证，调查，以获得更多的信息时，他的决策支持模块，会将相应的任务优先级别提高。

    第二日，当熹微的晨光，穿透山间飘忽的云雾，映在他那白皙而英俊的面庞上的时候，他睁开眼睛，从休眠状态中醒来。

    他坐起身，往不远处的营地望去。

    几顶帐篷外面，篝火已然熄灭，燃尽的柴薪上面，飘忽的晨间薄薄雾气中，一丝一缕的白烟袅袅升起。

    营帐里面渐渐有了动静。

    他们钻出营帐，打水、吃早饭，然后骑马出发。

    而云飞，早在头一天夜里，便在他们拴在树旁的马臀上，印上了纳米追踪印章。

    他远远地，令他们毫无觉察地，跟随着——来到了临汾——进了拜月观——走入大殿——找了个阴暗的角落——盘腿坐下。

    暮色降临，大殿中只点燃起几只白色蜡烛，绰绰光影下，信徒们安静地盘腿坐着，没有过多的言语，他们一个个似在冥思——云飞不由得想起了，曾经身处的大山里的孤村——每个人都在自己的世界中，犹如太阳系的行星，不停地自转。

    殿中央的高台上，空无一人。

    殿后的墙壁上，一扇圆形的巨大的窗户，窗纸上，朦胧的月光透了进来。

    突然，大殿的正门打开，一位身着白色道袍的男子，款款走入。

    他的出现，在黯淡的空气中，犹如一团白光，随着他的移动，白光映照到的地方，一张张人类的面庞，睁开了眼睛，不再平静，他们的眼眸，随着男子移动着，他们的心随着他移动着。

    他踏上高台，盘腿坐了下来。

    云飞迅速地启动了，对他的透视扫描，他惊奇地发现——这个男人，似乎与他一样——不是人类，却长着人类的模样。

    男子白皙的面庞上，溢着淡淡的微笑。

    如同神灵的俯视，向那一双双眼眸，缓缓扫过去。

    云飞惊奇地发现，每当他的眼睛望向某一个信徒的时候，他们之间，似乎产生了某种对话！——而他们之间的对话内容，却又是隐秘的——旁人无从得知。

    云飞仔细地观察着，与男子对话的信徒们的面部表情，他们不时地自言自语，由此，可以猜出一些端倪。

    有些人是平静的，有些人似乎在压抑着什么，有些人异常兴奋......

    遗憾的是，他隐藏在角落里面，许多信徒离他太远，他无法听清楚他们在咕哝啥，甚至也没办法，在黯淡的烛光下，捕捉到他们的微表情。

    但是他非常震惊，等待着，去捕捉任何新的发现。

    这时，中控发出轻轻地滴滴声，纳米定位信号在靠近——他循着方向望去。

    一个窈窕的身形，在黯淡的烛光下，跟着一个男人的身影，从右侧的边门，摸索进来。

    他凝神望着她，中控处于待机的状态。

    那抹身形，绰绰光影下，在旁边的墙壁上，在地面上，映出一道道斜斜的身影，向他移动过来。

    他的心激动起来。

    不断地靠近......

    突然她停了下来，盘腿坐下，就坐在他的左侧。

    显然云飞隐藏地太好了，再加上他那身暗黑色的衣袍，几乎把他完美地带入黑暗。

    她好奇地张望着，突然，她一动不动......接着她的手伸了过来，轻轻地抚摸着地面......紧接着，她的右手放到了，他的手心上。

    他的心在欢唱......

    她却开始抽泣起来，就如同来到这里的第一夜，在阴暗的牢房中，因为轻声地啜泣，她的后背微微起伏着。

    云飞握住了她的右手，感受着，那抹熟悉又陌生的柔滑......她的手指很修长，在他的手心里面，轻柔地抚摸着。

    云飞望向高台上的男子，男子正凝神望着她，嘴唇轻轻地蠕动着。

    云飞又转眸望向她，她似乎在与男子对话，轻声地说着......芙蓉湖，地球人......公元2068。

    突然，她的手倏然抽离，不再看向男子，起身，沿着墙边，隐藏在黑暗中，逃走了。

    黑暗中，云飞悄悄地跟上。

    来到殿外。

    还没来得及叫住她。

    殿外一群身着暗黑色衣袍的人，骑在马上，在月光下，如同鬼魅一般。

    突然，一匹马朝她冲了过来，那月下的面庞——是秦王。

    秦王将她一把抱到马上——他们离去了——一瞬间。

    她的身子，与他，紧紧地靠在一起。

    空寂的街道上，没有一个人，只有滴滴答答的马蹄声，回响着。

    隐没在秦王怀抱中的她，越来越远，消逝在暗夜中。

    云飞的中控，突然飘来那些个问题，“哥么，如果你看到她跟其他男人在一起，你什么感觉？”

    “想象一下，她跟别的男人在一起，很近的那种......抱在一起，做男人和女人在一起干的事......哥么，你知道的！”

    “你是想吃醋还是吃辣椒？”

    他的身形凝结，情绪管理模块，虽然跑得不及人类迅捷，但是刚才的激动，荡然无存，只剩下痛苦与悲伤——我不想吃醋，也不想吃辣椒——他的中控，很配合地，输出了玻璃碎裂的声音——这个时候，他真的觉得，自己像人类一样，也有心，而且，会心碎。

    他坐在殿外的青石台阶上，望向墨色天际中那一轮新月，群星隐匿，愈显孤寂清冷。

    “做男人和女人在一起干的事。”这些话语兀自回响着。

    他的中控屏幕上，飘出了，他与她的一个个瞬间——男人和女人一起干的事。

    月光下。

    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沉醉地吻在一起。

    呻吟着、浑身颤栗着在一起，而他全身泛滥着兴奋。

    现在，那个男人不是你！

    那一幕幕在他的中控屏幕上，不停息地播放着，带着黯淡的色彩......

    轻微的脚步声传来，云飞敏锐地捕捉到了。

    他转过身去。

    高台上的身着白衣道袍的男子，就站在他的身后。

    男子白皙的面庞上，溢着温暖的微笑。

    向他望过来......

    这对他这个非人类，没用——他没有意识，没有大脑，没有脑电波......

    他的大脑，便是量子计算机——他的意识，来自于记忆库中存储模型的，实时运算结果——他——没有脑电波。

    他们就这样，互相凝视着。

    仿佛意识到自己的无能为力，男子不再看他，而是顺着他刚才的眸光，望向墨色苍穹。

    “你便是云飞？”

    “你认识我？”

    “我认识你很久了。”男子英俊的面庞上，唇角勾动起一抹笑容，似是面对一位神交已久的故友。

    “你很有魅力，她们都很爱你！”

    “她们？”

    “不说别人，就说她吧，郝雅！”

    云飞的眸光突然黯淡下来，“她跟别的男人在一起。”

    “她很想你。”

    “是真的吗？”云飞自言自语道。

    “你是不是愿意跟随我？”

    “我为什么要跟随你？”

    “你跟她一样，喜欢提问题。”男子转眸望向他，“你不是对我很好奇吗？只有跟随我，才能了解我，你觉得我的提议怎么样？”

    他转身往大殿走去。

    云飞默默地跟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