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祭祀
濮阳闿抚了抚白须,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再过几日,便是寒衣节了。” 寒衣节? 吕煜愣了一下。 寒衣节,又称“十月朝““祭祖节““冥阴节“,民众称为鬼头日。 这一天,天子率三公九卿到北郊举行迎冬礼,礼毕返回,要奖赏为国捐躯者,并抚恤他们的妻子儿女。已经死去的人为他们“送寒衣“。 “只是寒衣节的话,何谈扬名?” 祭祀之事,与他这个孝廉出身的人应该是没有多少干系的才是。 这出城祭祀的都是三公九卿,对爵位也是有要求的。 “若换做之前,自然如此。” 说起此事,濮阳闿面色阴郁,显然非常不悦。 “董卓欲祭祀之事升任相国,而欲升任相国,自然也要讲究名正言顺,朝臣恭贺,我们太学位虽卑,然有才者甚众,董卓欲我等太学生前去恭贺...”一边的华歆缓缓的将濮阳闿没说的话说了出来。 “这...” 董卓如今位为司空,升任相国,在吕煜心中早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做事都讲究个名正言顺,即便是董卓也是这般。 但... 我可是来反董的,你要我去恭贺董卓作甚? 我出了名,岂不是更受天下人耻笑? “董卓欲升任为相国,自然是大逆不道,我等前去,如何阻止?” “若是能够微微挫一挫董卓的声势,那也是极好的,这贼厮势大,他要在雒阳作何,我等亦是阻止不了的。” 挫一挫董卓的声势? 吕煜当场就要破口大骂了。 你这不是要我去死吗? 现在董卓是士族皆是怨恨,我要是能够在祭祀大典上狠狠的让董卓丢了面子,那自然是天下扬名。 袁绍现在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名声? 还不是他当朝痛斥董卓,这种悍不畏死的壮士之举让天下人敬佩。 但... 有名声是一回事,能不能把命留住,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董卓杀起人来,可是从来都不会手软的啊! 这确实是要有本事的人才能去做的。 “我听闻你曾作【石灰吟】,中有气节,你若欲出外为官,没有名声是难以聚兵的,若能在寒衣节大挫董卓声势,便是你出身不高,也可名扬天下。” 而且这个名声,可比所谓的才名有用的多。 袁绍能够召集群雄,凭借的不仅仅是他四世三公的名号,更多的还是他痛斥董卓的名声。 曹cao同样如此。 他能够聚兵,不仅仅是因为他家有钱,又被巨富资助,更多的,便是他刺董的声名。 因为有名声,才能一呼百应。 吕煜在成皋聚兵,凭借的就不是个人魅力,而是假借剿匪,否则凭借他孝廉郎的身份,要想聚兵,那是想都不要想的事情。 孝廉郎虽然金贵,但天下亦是甚多。 但有反董名声就不一样了。 关键是要怎么讽刺,又如何能够全身而退。 吕煜眼中思索,对着濮阳闿也是微微行了一礼,说道:“濮阳公为我谋划,晚辈感激不尽,寒衣节之时,如何大挫董卓名声,恐怕也需要谋划,不然就是rou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了。” “这是应有之理。” 濮阳闿撸了撸袖口,说道:“董卓虽然暴虐,但尚且顾得了大局,有司徒在侧为你美言,性命算是无忧,只要稍稍受些牢狱之灾罢了。” 王允? 但董卓与王允也不过是相互利用的关系罢了。 王允的话,恐怕在董卓心中是没有多少份量的。 司徒王允的话,能不能保住我的性命,恐怕也是个未知数。 现在在董卓身边能够说得上话的,一个是吕布,作为并州军团领袖,便是董卓也得给他几分薄面。 其次是牛辅,李儒。 但论起好忽悠,肯定是吕布了。 如果他能让董卓为我说话,恐怕自己的这条性命尚且保得住。 富贵险中求。 但如此冒险,到底值不值得? 吕煜轻轻摇头。 其实他的选择也是没有多少的。 大挫董卓声势,自然是危机重重,但危机同样伴随着机遇。 况且,若是他拒绝了。 那他的石灰吟也就白写了。 不管是王允、荀爽,还是现在的濮阳闿,他们愿意接见吕煜,并且给予帮助,不是因为吕煜孝廉郎的身份,而是他的‘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若吕煜没了这些,如何能够得三公看重,得博士襄助? 凡事有得必有失。 况且... 此事也不是全然死局。 还是有一些可cao作空间的。 那最关键的,就是接下来几日了。 “若得司徒美言,或许却是能够保住性命,但即便是性命不保,此事何惧?太史公有言: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与鸿毛。若能大挫董卓声势,以激天下义士讨董之心,我死又何妨?青山处处埋忠骨何必马革裹尸还?” 既然是要装,那就装得彻底一点的。 此时吕煜满脸的悍不畏死,视死如归。 “好!好一个青山处处埋忠骨何必马革裹尸还!” 濮阳闿眼睛发亮,手不住的鼓掌起来了。 “小友壮烈,有古义士之风,老朽虽然古稀之年,但比之小友,却是自愧不如,来人,摆酒。” 濮阳闿一声呼喊,便有童子送来清酒。 “喝酒误事,我早已戒酒多时,但今见小友,必得对饮一杯。” 濮阳闿取来两个酒樽,分别斟满,举杯示意:“请。” “请。” 吕煜双手握着酒樽,对着濮阳闿行了一礼,便将清酒一饮而尽。 “好!” 濮阳闿擦拭下嘴边的酒渍,眼中看向吕煜,便更是欣赏了。 “悍不畏死,自然是美好品德,但小友也须知晓,事事不可妄动,做事之前需要先想后路,留的有用之身才是正道。” 在见识到吕煜的品性血性之后,濮阳闿也是起了惜才之心。 像吕公明这般人,若死在寒衣节的祭祀大典上,那可是我大汉的损失! 天大的损失! “两军交战,粮草先行。在下这几日,会好生谋划一番的。” “嗯。” 濮阳闿重重点头,不过心中却是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可惜你心不在经传,否则以你的水平,日后说不定可以成为下一个学海,或者胜过经神,可惜,可惜...” 濮阳闿心中痛惜。 “世道如此,让人不得闷头研读经典,唉~” 华歆深有同感。 “董卓不除,朝纲难振,我等如何能有心思研读经典?” “可惜我没有治军本领,否则光论经传,我足够做你的老师了。” 濮阳闿有了收徒之意。 但是想了一下,他还是忍住了。 这王允的信件中可是将朱儁考校吕公明的事情直接说出来了。 事情总是讲究先来后到的。 加上朱儁... 那可是个狠人,把他惹急了,自己攒了大半辈子的胡须恐怕都要给他拔了去。 况且... 吕公明出外为官,经传确乎是用不太上了。 他需要的是军中人脉,是治军本领。 但这些都不是他这个‘腐儒’能够给予的。 反而朱儁可以给。 “先生高德,晚辈何能及之,只是世道显乱,天下不平,如何治经?待天下咸平,晚辈自当到先生门下学经。” “若天下得平,我定当倾囊相授,来。” 濮阳闿现在是越见吕煜越顺眼,又给吕煜倒了一杯酒,两人之间的距离,由刚开始的十米开外,到现在已经是面对面了。 而一边的华歆抽了抽嘴,尴尬的摸了摸鼻梁。 濮阳公什么都好,就是不太顾及别人的感受。 你这请人喝酒,不能给我也倒上一杯? 我这干看着...当真是好生尴尬。 当然... 此时濮阳闿与吕煜觥筹交错,下意识的就将华歆给忽略过去。 只是将华歆留在原地眨巴着可怜兮兮的小眼睛。 ................. 总所周知,八点也是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