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再一次，站起来
自己就要死了。 确切来说，自己早就该死了，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 绫人趴在沙滩上，面朝L.C.L之海的左半边脸糊满鲜血，翠绿双眸一眨不眨，眼神中的凌厉杀意早已消失，只剩下眼底的些许微光。 和沙滩接触的侧脸感觉一阵麻痒，但就连抬头这个无比简单的动作，对现在的绫人来说，都犹如登天般困难。 送走绫子后，绫人用自己神核替换二号机核心，借此抵消亚当对其复制体的影响，带来近乎无限大同步率的同时，也把绫人和二号机的命运牢牢捆绑在了一起。 “惣...流...” 即便电池耗尽，绫人依旧察觉到了明日香和亚当的激烈缠斗，每一拳，每一脚，都直奔对方命门。 打斗造成的外泄能量一波接一波轰在胸口，就像是铁锤撞击般，绫人立刻抽搐着呕出几口血。 “——” 片刻之后，明日香的能量反应率先消失。 “惣流.....” 虽然料到明日香不会是碇源堂的对手，但绫人没想到，明日香会败得这样快，这样惨。 “滴答——” 泪水渗出眼眶，把满脸鲜血冲出一条淡淡的水渍。 “明明....大家已经...都那么...努力了...” 绫人悔恨地闭上眼睛，早知如此，或许自己当初就不应该为了心中执念而轮回。 “嗡——” 后脑突然传来冷风，身体本能地一阵颤抖，绫人明白，那是来自第一使徒的，宛若神明般的磅礴威压。 “绫子...” 绫人泪流满面道。 “对不起...我......” 积压许久的话语即将脱口而出之际，笼罩周身的高压却毫无征兆地消失了。 “——！” 消失许久后，明日香的能量反应再度回归，虽然比之前弱了不少，但绫人从亚当的气息中，察觉到了一丝惊慌。 “咣——！！！” 伴随一阵地表崩裂的惊天巨响，明日香和亚当的能量反应双双消失，似是同归于尽了。 “唔....” 绫人脸颊紧贴沙砾，他以自己脑袋为支点，手掌平摊，竭力想撑起身体，然而被烤焦的双臂却根本不听使唤。 “让我去救绫子...帮惣流啊...” 翠绿双眸很快因为过度用力而充血，绫人强行挪起身体一侧，仅仅几秒后，整个人就再度落回沙滩上，再也动不了了。 沙砾溅入眼睛，疼得绫人闷哼出声。 “呜......” 心情跌落至谷底，绫人终于抑制不住地轻声抽泣了起来。 “已经到极限了吗？” 一束光打在脸上，绫人立刻不适应地眯起眼睛，翠绿眼眸来回缩放后，才在白芒尽头捕捉到了一个模糊身影。 “谁？” 绫人警觉地问道。 “你。” 白影给出了一个令人琢磨不透的回答。 “是你——？！” 瞥见白芒中的一对棕黄眼眸后，绫人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 那是自己眼睛曾经的颜色。 “对，是我。” 白影抬手揉揉眼睛，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之前在帮明日香洗澡，所以耽搁了点时间。” “洗澡？！” 绫人惊愕道。 “是啊，她现在长得可大了，洗一次澡要用掉五六百吨水，哎......” 说着白影又打了个哈欠。 “这个月的用水量又要超标了，回头问问剑介，能不能帮我再向那帮老家伙通融一下——” “......” 由于自己对另一世界的记忆还停留在极权绫人时期，绫人根本不能对白影的话作出任何反应。 沉默片刻后，绫人开口问道。 “明日香她，还好吗？” “嗯，有我在，这点你不必担心，来之前，她倒是让我给你带一句话。” 白影微微闪烁，像老式留声机般从内部播放出沙哑女声。 【我已经有人照顾了，你安心去吧，救不下【零】和孩子，我亲自来这个世界宰了你。】 “可是...我根本就动不了啊...” 绫人撇开视线，他无奈苦笑道。 “需要我帮你吗？” 白影轻描淡写道。 “绝对不要——” 绫人斩钉截铁地摇了摇头，疲惫至极的面容浮现出一抹狠厉神色。 “这是我的选择，不论成败，所有的因与果，都必须由我一个人来承担。” 白影轻笑了一声。 “就这点来说，你我确实很像。” “你我——？” 面对绫人的疑问，白影报以极为柔和的光芒。 “事到如今，你不会还以为你和我是同一人吧？” 绫人沉默了。 “不错，你曾经是我的一部分，是我人格反转后的具象化产物，然而——” 停顿片刻后，白影朗声道。 “自从你离开后，我便彻底失去了对你的控制，要不是第一使徒觉醒，我根本无法探查到你和【零】。” “控制？” 绫人脸上浮现出隐隐怒意。 “你想让我放弃拯救惣流，放弃拯救这个世界吗？” “当然不是——” 白影大幅晃动了下身体，就像是在风中摇曳的蜡烛。 “恰恰相反，我很感激你能对惣流不离不弃，不像我.....” 不知为何，绫人从白影话中听到一丝落寞。 “更何况，在这个世界上，你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不是吗？” 眼前掠过银发少女的绝美神颜，绫人扬起嘴角，他淡淡笑道。 “是啊，至少这次，我能和她好好说上话。” “时间差不多了。” 白影逐渐淡出视野，走前他留下一句话。 “我曾经没有插手这个世界的事务，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无论结局是好是坏，我都会看着你和【零】走到最后——” 视野重新变得昏暗，绫人轻声纠正道。 “她叫绫子。” “喀噔——喀噔——” 正当绫人在回味刚才对话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机械音，其中还夹杂着数声咆哮。 “状况怎么样——？” “电源损坏严重！” “能不能开一条应急通路？” “在做了！” “嘟——嘟——” 后背蓦地涌起一股暖流，视野登时变得无比敞亮。 “唔......” 绫人下意识抬手遮住刺目白芒，就在抬手的一刹那，翠绿眼眸骤然缩小。 自己的手，能动了？ 而且不止是手，就连饱受摧残的身体也隐隐有了复苏迹象。 “动起来了！” “别急着欢呼，第二组，把无线电打进去，第三组，准备应急修复——” 手臂传来一阵麻痒感，绫人眯起眼睛，他尽力忍下抓挠的念头，静静等待无线电接通。 “喂——，听得见吗？” 绫人点了点头。 “我是第503重装甲营少校营长，竹下——” 翠绿眼眸微微瞪大。 “是你？” 听出绫人声音的竹下错愕地后退一步，他怔怔地重复道。 “是你？” 翠绿眼眸倒映出标有【88：88：88】的计时面板，绫人幽幽叹息道。 “对于令尊的死，我感到很抱歉。” “还请神明大人，不要这样说——” 竹下动容地摇了摇头，他竭力维持自己的镇定语气，缓缓道。 “战死沙场，一直是家父的愿望，更何况，已经有数不清的将士死在了第三新东京市......” 绫人没有接话，他屈起膝盖，两肘撑在沙滩上，仅仅是起身的动作，就耗费了他大量体力。 “哈啊~哈啊~” 混合着鲜血的汗珠滴在沙滩上，留下一滴滴褐红色污渍。 “应急处理，还有多久完成？” “还要十分钟——” 原本瘦弱的胳膊蓦地变硬，绫人好奇地转过脑袋，把目光投向外界。 被亚当烤成焦炭的手臂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层米黄色外甲，护甲表面还涂有尚未干涸的【EVA-02】字样。 似乎看出了绫人的心思，竹下温颜笑道。 “这是JA的外壳，足以承载核熔炉的高温，是之前为了抗衡EVA所研究的超高张力素材，用在这里正合适。” 不等绫人回应，竹下再度指挥道。 “钻孔光束准备好了吗？” “地下通路已经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发射。” “咯噔——咯噔——” 两具坦克履带被装上二号机胫骨和手肘，履带前方还连接着寒光闪烁的高振动刀刃。 “我们已经锁定了第一使徒的位置，从我们开辟的通路，可以直达第三层。” 绫人点了下头。 “钻孔光束准备——” 笼罩在二号机的龙门吊微微颤抖，X形状的激光发射器被牵引至二号机前方，炮口闪烁出狰狞蓝芒。 “等一下。” 正当竹下要喊出“发射”二字时，绫人突然叫住了他。 “我还有一件事要麻烦你，竹下。” 面对黑衣青年的困惑面庞，绫人平静道。 “把全日本的N2都集中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