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魂之座
“咯噔——咯噔——” 白底黑字的标尺刮过撞针，每翻过一个数字，电梯便会上升一层。 “啪——！” 血迹斑斑的五指猛地攥住金属栅栏，摇得电梯门咣咣作响。 “扑通——” 绫人无力地滑坐在地上，他低垂脑袋，苍白面庞笼罩在阴影内，身体正不断颤抖着。 脑海中不断闪回明日香被分尸的零碎片段，在这个世界，前一秒还在怒骂【笨蛋】的人，可能下一秒就会变成恶臭的尸体。 “簌——” 环在腰间的手臂放开了。 “你去找她吧。” 绫子扶住隆起的孕肚，白皙五指被金属丝勒出道道血丝，她银牙紧咬，硬是一个人撑起了摇摇欲坠的身体。 “——！” 翠绿眼眸骤然缩小，绫人错愕地抬起头，他怔怔地注视着靠在墙边的银发少女。 “去吧。” 绫子露出了从未有过的冷酷模样，恍惚间，绫人觉得那个睥睨一切的白之月神明又回来了。 “孩子我会在死前生下，你如果真的在乎过我，就保护好它。” “我——” 绫人一时间竟哑口无言，他呆坐在地上，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 胸口一阵绞痛，轻轻喘息片刻后，绫子才开口，先前的软糯女声此时就像穿过洞xue的冷风。 “从回来到现在，你都表现得很温柔，可我不要那种温柔——！” 绫子握紧拳头，体内溢出些许红芒。 “我要你像挂念第二适任者那样挂念我，而不是把我扔在那里，不闻不问，用责任遮掩你的内心——！” 说到这里，绫子已然红了眼睛，她捂住胸口，一个人靠在墙上，委屈地抹着眼泪。 “咳咳——！” 胸口疼痛愈发剧烈，绫子捂住嘴巴，指缝间渗出一抹殷红。 “绫子！” 绫人急忙站起身，他一把托住少女摇摇欲坠的身体。 “别碰我....” 纤细五指无力地推搡着绫人臂膀，在雪白制服上留下点点斑驳的血手印。 “呲——” 周身流窜过一股触电般的痛楚，绫子下意识抓住绫人衣服闷哼了起来。 “唔！....哈啊...哈啊...” 似乎是想让绫人痛苦，绫子特地把满是鲜血的手杵到绫人眼前。 “哈啊...看着我...看着我啊...” 翠绿眼眸低垂着，绫人咬住嘴唇，直到将下唇磨出血。 看着眼前无比自责的绫人，绫子微微扬起嘴角，内心充斥着复仇的快感。 “他喜欢你。” 立在电梯后方，始终一言不发的蓝发少女突然开口道。 酒红眼眸骤然缩小。 “你.....说什么？” 绫子猛地转头，她死死盯着神情淡然的绫波。 “只是你把自己的心封闭了起来。” 空灵的少女音回荡在耳边，绫波身体不动，血色瞳孔瞥向一脸震惊的绫子。 “我绝对不信——！” 绫子窝在绫人怀里，她像个孩子一样，朝绫波示威地举起拳头。 “你懂什么啊？他一直都对第二适任者有意思，刚才就在我眼皮底下，两个人眉来眼去的！” 面对绫子的质问，绫波不为所动，她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地平视前方。 “绫人君，你看看她，太嚣张——！”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搞错了生气对象，绫子鼓起脸颊，她两手缩在胸前，气呼呼地别过了头。 “核心，痛吗？” 绫波轻声问道。 “显而易见——” 绫子恼火地嘀咕道，隐藏在银发下的酒红眼眸偷偷打量绫人，后者依旧自责地低着头，一言不发。 蓝白短发轻轻摇晃，绫波慢慢转过头，她抬手轻抚自己左胸，脸上浮现出茫然费解的神色。 “但是，那不是你的核心。” “啊——” 绫子下意识惊呼出声，她慌乱地支起身体，绫人配合地托着绫子后背。 “扑通—扑通—” 惨白皮肤下，如晚霞般鲜艳的圆核正一跳一跳地闪烁着。 刚才从心口传来的疼痛...... “难道是你？！” 绫子凝望着身前少年，她嘴巴半张，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 “人和EVA一样，都有心。” 绫波把目光移向绫人，似是在对他说话。 “把自己的灵魂封闭起来，是无法向他人敞开心扉的。” 她闭上眼睛，周身浮现出淡淡的洁白光晕，含有治愈能量的光粒子缓缓涌入绫人体内。 “唔......” 绫人痛苦地皱起眉头，绫子见状立刻挪动身体，双手环住了绫人脖颈。 身体传来麻痒的痛感，被碇源堂剖开的胸膛四周冒出一股褐色泡沫。 “噗噜——” 各个方向上的泡沫逐渐聚拢，抚平后形成一层湿漉漉的新皮肤。 “叮——！” 伴随一阵轻微晃动，装甲闸门适时开启，绫波拉开金属栅栏，自顾自地飘出了电梯，留下面面相觑的男女。 “唔...绫子...” 绫人喘息道，他面色发白，被绫子双臂勒得有些难受。 “你抱的...有些紧...” 胳膊稍微松了松，绫子戳了下绫人脸颊，她娇嗔道。 “再不抱紧的话，有些人的心就要飞到中央教条区了。” “噗——” 修长食指点在绫子的丰满胸膛上，绫人笑吟吟道。 “我的心，在你体内啊。” 绫子蓦地脸红了，她慌乱地挪开绫人手指，呼吸也变得微微急促。 “别这样...孩子...看着呢....” 走出几步后，绫波侧过脑袋，血色瞳孔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身处暧昧氛围中的男女。 “我们...还是出去吧。” 绫人尴尬地刮了下鼻梁，他扶起绫子，两人十指相扣地迈出电梯。 “......” 绫波这才转过头，她飘过地上残缺不齐的尸体，周身扩散出一圈又一圈的亮白色立场。 “噗叽——噗叽——” 被反A.T.立场触碰到的尸体登时崩解，只留下一滩橙黄色液体，以及漂浮的带血衣物。 “哒！” 皮鞋踏入L.C.L，十指紧扣的手登时一紧，绫人立刻心领神会地笑了。 “来——” 他伸出右臂揽住绫子的纤细腰肢，左手托起一双修长美腿，身体一沉，绫人稳稳地抱起银发少女。 “算你有些良心。” 嘴上这么说着，绫子面带笑意地一手环住绫人脖颈，一手轻轻拍着孕肚。 “......” 绫波立在廊桥分叉处，她呆呆地注视着搂抱在一起的男女，纤细五指轻轻抚摸自己线条分明的腹部。 “新生命...吗？” 绫人抱着绫子脚步匆匆地来到绫波面前。 “第一适任者，你要带我们去哪里？” 绫波没有答话，她抬起手臂，指向【E-2】停机坪里的红色EVA。 “二号机？！” 硕大头颅垂在廊桥上，几乎把钢制桥梁砸成两截，一侧光学眼晦暗不明，壮硕的橙黄手臂在酚醛树脂中无力地飘荡着。 “这台EVA没有心——” 绫波指了指绫子胸口。 “如果是你们的话，就能开动。” “开什么玩笑——！！！” 绫人突然怒气冲冲地吼道，抱着绫子的手臂登时一紧。 “你知道和EVA融合的后果是什么吗？” “它们要来了——” 绫波微微皱眉，她加重语气道。 “只有呆在EVA里，你们才有可能活下来。” “咣——！”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闷响，震得格纳库晃荡不已。 “砰——！” “唧——！” 二号机右方的墨绿装甲壁突然被一只拳头打穿，乳白色五指轻易撕开钢板，露出量产机的一侧嘴巴。 “嘟——嘟——嘟——” 凄厉的警报声瞬间响起。 “EVA系列突破最终防线——！” “有一只已突入第七格纳库，请相关人员立即撤离，本部将进行自爆，再重复一次——” 手脚登时冰凉无比，绫人只觉得喘不过气，眼前景物突然变得十分模糊。 “绫人君——！” 绫子急忙从怀中跳下，她一脸焦急地扶住绫人。 “唔.....” 翠绿眼眸痛苦地眯起，绫人扶着额头大口喘息了起来。 “唧——！” 片刻功夫，量产机已经在装甲壁上撕出一个大洞，它咧开嘴，把上半身送进洞口，乳白色双臂胡乱地抓向二号机。 “咯噔——” 绫波快步走到二号机身旁，她摁下吸附翼上的一个小小按钮，方形的装甲区域登时凹陷，升起一部电话。 绫波深吸一口气，她轻轻拿起电话，拨下一串键。 “喂，我是冬月——” 话筒那端立刻传来低沉的沧桑嗓音。 “冬月老师，请向第七格纳库投放一枚插入栓。” 血色瞳孔倒映出被初号机捏成《形状的乳白色长条体。 “丽？” 话筒那头传来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你为什么会在那里，碇呢？” 绫波眉头微蹙，望了一眼互相搀扶的少男少女后，她咬紧牙根开口道。 “他命令我先驾驶二号机迎战EVA系列。” 声音微微颤抖，但绫波依旧竭力维持自己的淡漠语调。 “我知道了。” “嘟——嘟——” 电话被挂断了，绫波靠在栏杆上轻声喘息了起来，白皙后背上遍布因紧张产生的汗水。 方才，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撒谎。 “簌——” 扭曲五指刮得二号机吸附翼沙沙作响，量产机大半身体已经穿过了装甲壁。 “唧—唧—！” 粘稠涎水滚落肌rou唇，落在酚醛树脂中，溅起一阵rou色水花。 “绫人君，绫人君——！” 眼看面前的翠绿瞳孔愈发黯淡，绫子不顾一切地抱住了绫人，她左手轻轻扶住绫人后脑，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隆起的孕肚轻轻顶着绫人下腹。 “我不能...不能...让你去...” 绫人语无伦次道，他下意识用力回抱绫子身体，修长五指按在后背，勒出几条鲜红指印。 “绫人君，你听——” 绫子附在绫人耳边温柔道。 “扑通——扑通——扑通——” 耳边传来腹中胎儿的心跳声，一股暖意登时传遍全身。 “我们的孩子...也想和我们并肩战斗呢....” 泪水瞬间夺眶而出，绫人不顾一切地哭喊道。 “我想让你平平安安地，我知道以我现在的力量，我根本就保护不了你啊——” “你终于说出来了...” 绫子温柔地抚摸着绫人的发丛，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笑意。 “那就换我来保护你啊，傻瓜——” “轰隆——” 量产机砸开装甲壁，裹挟着腥风血雨的拳头呼啸着砸向二号机低垂的头颅。 “叮——” 血色瞳孔骤然一闪，巨大的橙黄色八角形立场拦下拳头，绫波含怒迎上量产机。 “绝不让你前进一步。” “别哭了，绫人君....” 绫子捧起绫人面庞，在漫天火光中，她吻住了绫人的嘴唇。 “噗叽！” 红芒大盛的神核破开皮肤，缓缓没入对面的雪白制服。 【好好活下去，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最后。】 “唔——” 白皙玉足抠入地面，绫波拼力维持着身前的A.T.立场，量产机咧开嘴，它狞笑着咬在绝对领域上。 “啵~” 纤细五指猛地拍在绫人肩上，把他推了出去。 “绫子——！！！” “我走了，绫人君。” 深深凝望绫人一眼后，银发少女腾空而起，在空中滑过一条洒满金色光辉的曲线后，她化作虚体没入二号机胸口，消失不见。 【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 “噔——噔——噔——噔——” 光学眼一盏接一盏亮起，二号机缓缓抬起头颅，阴影中的内眼部分红芒大盛。 “咣当——！” 一截插入栓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地砸在绫人面前。 “扑通！” 橙黄手臂搁在廊桥上，二号机朝绫人缓缓点了下头。 “咯吱——咯吱——” 绫人咬牙扳动闸门握把，一如先前模样，他连滚带爬地进入座舱。 “咯噔——” 背后机械盖瞬间开启，二号机手抓插入栓塞进自己脊椎空隙处。 “我回来了。” 绫人深吸一口气开口道。 “欢迎回来，绫人君。” 耳边响起温润的少女音，一如既往的好听。 “L.C.L注入，思考语言不限，插入栓定深设定为负无穷——” 一袭白衣的少年拉起cao纵杆，他双眼通红地盯着显示屏中的丑恶头颅。 “我们上，绫子——！！！” 猩红内眼瞬间光芒大盛，二号机支起身体，她伸开五指，一巴掌摁在量产机头顶。 “嘎~” 狭长的鲸鱼状头颅不自主地向下凹陷。 “咔——咔——” 绫人神色狰狞地推动cao纵杆，右侧显示屏不断闪烁着【出力上升】的字样。 “噗叽——！！！” 暴涨的橙黄手臂猛地发力，二号机一巴掌把量产机脑袋拍进胸腔，鲜血混合着粉色组织泼洒在装甲壁上。 “比我想象的要软~” 绫子轻笑道，二号机以掌作刀，右手从量产机脖颈一路劈到胯部，力度之大，就连酚醛树脂构成的海洋都被短暂地一分为二。 “砰呲——！” 胸腔内的核心登时粉碎，被劈成两半的量产机倒入海中，很快便沉没了。 “怎么样，绫人君？” 耳边响起绫子的得意声音，绫人扳动cao作杆一步一步走出格纳库，苍白面颊泛起些许笑意。 无需多话，一切尽在不言中。 ....... “哈啊~哈啊~” 绫波跪倒在地上，她神情痛苦地喘息着，血色瞳孔倒映出拖拽在二号机身后的黑色缆线。 “保护...好...电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