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 太平逞心机,誓要搅黄婚事
,人在大唐本想低调 公主府。 寝宫里帷幕帘榻,焕然夺目。 一架紫檀木的五屏云纹梳妆台上,置着一口菱花玉珠铜镜,正映着太平公主那张妩媚动人的面孔。 她娇躯前倾,绫罗裙崩的紧紧的,勾勒出熟美女人充满张力的弧线。 太平睇着镜中,突然打开了镜奁,梳妆台左侧的门儿无声地开了,里边滑出一个铜制的小玩意。 …… 踏踏踏—— 若有若无的脚步声响起,太平停止哼哼卿卿,往上乱耸乱颠的纤腰收拢,哑声道: “进来。” 一个梳着峨髻的宫婢推开珠帘帷幔,弯腰福礼,“婢子拜见公主殿下。” 见是自己安插在皇宫的眼线韵儿,太平被打断的怒意消弭不少,淡淡开口: “免礼吧,可有什么要紧事情汇报?” 韵儿走近前来,压低声音道: “殿下,中午臧太夫人进宫,还带着生辰庚帖。” 嚯! 太平近蹙柳眉,双手叠放在腿上,显然保持心平气和用了极大的克制力。 “午后,待臧太夫人走后,陛下又召见了韦王妃。” 韵儿紧接着说。 太平脸色完全变了,凝视着她,疾言厉色道: “你亲眼所见?” “婢子亲眼目睹。”韵儿用力点头。 当下,太平有些恍惚,心下仿佛打破了醋瓶,又愈发空落落的。 她长发披肩,在寝殿中缓缓踱步。 交换庚帖,意味着定亲,只要一纸诏书通告天下,那侄女跟张郎的婚事就板上钉钉,谁也不能更改。 不行! 侄女这个心机婊,怎么配得上张郎! 张郎跟本宫才是般配的一对,本宫连口粮都给他吃了,他岂能辜负本宫的一片真心。 从私人感情方面,她心心念念着张郎,当然不想看到张郎娶别人。 从政治角度,侄女代表着庐陵王,显皇兄是她争储路上最大的阻碍。 如果张郎成为显皇兄的女婿,会不会因此改变政治立场? 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 而且据她观察,侄女这个心机婊年纪虽小,但对权力颇为热衷,万一跟张郎吹枕边风怎么办? 太平越想越是不忿,她一咬银牙,已经下定决心。 一定要搅黄! 不择手段! …… 傍晚。 内苑,上官待诏值班的宫殿里。 殿阶,太平挥手屏退身后宫婢,腰肢款段走了进去。 正在翻阅边境常关税资料的上官婉儿听到动静,微微欠身。 “婉儿,本宫淘到一件好东西,特来相赠给你。” 太平微微一笑,纤纤玉指从香囊捏出一颗香丸: “这是中山王小姨配置的含香,用料精致,香气持久清新。” 上官婉儿忙接过后道谢,她知道殿下不单单是来送含香,便端起茶壶沏茶。 两个熟美佳人侧坐于软榻上,如同好姐妹聊着保养知识,洗澡洗脚该擦什么啊…… 聊天火候到了,太平故作随意道: “婉儿,听说臧太夫人要跟庐陵王府结亲?” 上官婉儿睫毛微颤,语调轻柔的说: “好像是有这回事呢。” “唉。”太平突然叹息一声,将茶杯放下,幽幽道: “显皇兄好算计啊。” 上官婉儿眨了眨眼,当即就跟了一句: “殿下,你是说政治联姻,庐陵王想拉拢中山王?” 太平轻轻颔首:“显而易见。” 略顿,她惆怅道:“政治联姻,本宫深受其苦。” 上官婉儿没接话,殿下和武攸暨相当于仇人,别说同房,成婚以来,同席用膳都几乎没有。 太平调整了一下微表情,眉宇满是愁郁: “本宫担心裹儿步本宫后尘,她是本宫侄女啊,本宫怎么忍心看她接受政治联姻?日夜承受煎熬的苦楚?” 上官婉儿心思聪慧,立刻知晓太平的意图。 她抿了抿唇,不动声色道: “殿下,庚帖都互换了,这桩婚事怕是定下了。” “不行。”太平脱口而出:“裹儿有心仪的对象……” 说着立刻掩嘴。 上官婉儿坐看太平飙戏,旋即装出八卦的模样,瞪圆了杏眸: “是谁啊?” 太平略一迟疑,懊恼的说: “既然说漏嘴了,本宫也不瞒婉儿了,武三思的侄子武延光。” “什么?” 上官婉儿霍然起身,惊得酥胸起伏不定。 这究竟是殿下为了拆散婚事胡编乱造,还是确有其事? 她倾向于杜撰诽谤。 不过殿下此举,也极其符合她的意愿。 看到臧太夫人手持庚帖,她酸溜溜到情绪都快失控。 另一方面,凭上官婉儿的直觉,李裹儿绝对是个容不得人的狠角色,此人做张郎的正室,对她而言危险系数太高。 现在殿下愿意打头阵,那再好不过。 “怎么了?”太平打断上官婉儿的沉思,板着脸嘱咐: “一定要守口如瓶。” 上官婉儿“嗯”了一声,压着嗓子道: “殿下,你是怎么知道的?” 太平轻轻抖着修长双腿,斟酌措辞: “本宫也是听宫婢随口一聊,称两边丫鬟来往频繁,还时常有包袱馈赠。” 上官婉儿装出惊讶万分的表情,心中却觉得好笑。 什么随口一聊,殿下你绝对是监视安乐郡主一举一动,终于找到一个微不足道的把柄。 丫鬟往来,就断定安乐郡主心仪武延光? 这已经不是胡说八道,而属于污蔑陷害的范畴了! “兴许两人真有点情愫。”上官婉儿点了点下巴。 太平一喜,接着道: “所以本宫才要阻扰中山王跟裹儿的联姻,本宫不能让裹儿日日夜夜泪满襟啊。” 上官婉儿闻弦知意,犹豫道:“可我能做什么……” 太平皱着黛眉,循循善诱道: “本宫不忍拆散裹儿跟武延光的金玉良缘,待会就进宫向母皇谏言。” “婉儿,母皇若问起此事,你要站在本宫一边。” 上官婉儿垂眸咬唇:“殿下,婉儿可不敢。” 太平盯了她几秒,婉儿性子谨小慎微,也许真不敢欺君。 但此事,母皇一定会过问婉儿,如果口供不一,引母皇怀疑那就糟糕了。 太平咳嗽一声,端正身姿,神情严肃道: “婉儿,咱们年龄相仿也算半个闺中密友,你就不能帮帮本宫么?” 说着一把搂住上官婉儿温润丰腴的娇躯。 这在是暗示她们曾经假凤虚凰的美好情意。 上官婉儿一点就透,脸上表情变幻几次,最终无奈叹气: “行。” 太平眉眼弯弯,在婉儿腰间掐了一下,“还是婉儿体谅本宫。” 上官婉儿垂下眼帘,摆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那本宫先进宫了,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本宫一定要让裹儿幸福!” 太平边说边整理妆容,而后告辞离开。 直到轻快的脚步声远去,上官婉儿才展颜一笑。 以她敏锐的政治洞察力,殿下这一招会发生意想不到的效果。 …… 丽春台。 戏伶的腔调声音悠扬,越调婉转,舞姬一会儿转着圈,一会儿做出各种各样的动作。 武则天听戏听得入神,直到太平走了进来。 “母皇,听说中山王打胜仗了。” 太平激动的跑到锦榻,几乎将个凹凸有致的身子,生生挤进武则天怀里。 武则天推开她,没好气嗔骂道: “就这?子唯打胜仗就跟吃饭一样稀疏寻常,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太平美目流转,缓缓低垂臻首,往武则天胸膛上靠去,语气柔软道: “儿臣年幼时险些嫁到吐蕃,靠出家才躲过蕃人的求亲。” 闻言,武则天轻轻颔首,笑了笑: “当年求亲的就是如今吐蕃赞普赤都松赞。” 提到这个人,她嗤鼻道: “令月,当年吐蕃嚣张跋扈,这个赞普还称自己是世上最强大的男人。” “如今看来,妥妥的窝囊废,掌舵一个国家的帝王,竟然什么屈辱条款都肯签。” “朕都不需要出手,子唯就能让他跪地求饶!” 武则天说着还挥了挥手,神色满是自傲。 “嗯嗯。”太平抿唇笑道:“中山王替儿臣出了一口恶气。” 听到此话,武则天表情慢慢消失,盯着她: “是替朕!” 看着京剧变脸的母皇,太平鼓了鼓腮帮不说话。 “当然,顺带帮你灭了灭赤都松赞的气焰。”武则天淡淡道。 太平换了个姿势,想帮武则天捶背。 “令月。”武则天突然抬手细细触摸太平的眼角,皱眉道: “看脸蛋还是红扑扑透着光亮,可皮肤终究没前两年滑腻细嫩了。” 太平表情僵住。 她原本就嫉妒李裹儿的青春容貌,心里头酸楚万分,母皇大人还要补刀! 太平受到深深的刺激! “还有这。”武则天托举着太平饱胀的良心,左瞧由瞧得出结论: “略微下垂,朕派宫里几个绣女去你府上,给你做几件合适的肚兜。” 一股悲伤袭上太平心头,脸上立刻就挂不住了。 她从来不会妄自菲薄,她知道自己的美貌,三十岁的人了还有这样丰硕饱满的体态也足以自傲。 可偏偏母皇提及身段,真真是…… 太平挺直腰板,娇哼一声。 “呵……”武则天轻笑,转而正色道: “你提到少女时入道观,应该知道阴阳之道。” “女子还是需要滋润,你跟武攸暨……” “母皇!”太平声调陡然大了几分,截住武则天的话。 武则天凝视着她,摇了摇头。 母女俩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听着戏曲聊些家常。 太平正犹豫怎么切入主题,武则天注意到女儿身上独特的幽香。 “咦。”她问道:“谁调制的,给朕介绍一下。” 太平美目流转,颇为欢喜的说: “窈窕孝敬我这个义母,这可是窈窕她姨娘亲自搭配的香薰。” 武则天点了点下巴:“那妇人倒是手巧,回头有新货先留给朕。” “臧太夫人进宫,没送给母皇么?”太平惊讶。 武则天不疑有他,笑着道: “她是来跟朕商议,子唯跟裹儿的婚事。” “裹儿?”太平声调沉了几分,旋即恢复自然: “那很好啊,裹儿也到出嫁的年龄了。” 武则天敏锐察觉到女儿细微的变化,品出端倪,她审视着太平: “怎么,你好像对婚事有些看法?” 太平忙摇头,矢口否认:“郎才女貌,儿臣看着他们挺般配。” 武则天对这个回答不满意,静静的盯着她,似乎要看穿她一切伪装。 太平拢了拢耳边的发丝,不敢对视。 “说说吧。”武则天语气凌厉。 太平欲言又止,而后苦涩一笑: “母皇,坊间传出流言蜚语,裹儿跟武延光走动得很频繁。” 武则天捕捉到“很频繁”三个字眼,她神情变得严肃: “令月,这消息真假可辩么?” 太平沉默了片刻,低声说: “两边奴仆的确经常见面,似还有礼物往来。” 此话,武则天眉眼笼罩着寒霜。 “退下!” 一声令下,殿内的戏伶和舞姬鱼贯而出。 “你怎么看?”武则天冷声问。 “武延光从突厥回来,通晓番语胡舞,为人风雅,很惹权贵府邸的少女喜爱。” “裹儿年纪尚小,把握不住分寸,一时行差蹈错那就坏了。” 太平小心翼翼,不让言辞有漏洞。 武则天眯了眯凤目,寒声道: “谁传的谣言,让神皇司立刻抓捕,污朕孙女的名声!” 太平一颗心暗沉,思索了几秒,幽幽道: “母皇,儿臣担心谣言被中山王知晓。” “裹儿跟他的婚事又是母皇戳和的,儿臣怕他跟母皇生隙。” 嚯! 听到这话,武则天一张脸更是冷冽。 皇室丑闻倒也罢了,万一子唯因为此事埋怨她这个媒婆,怎么办? 在她心里,子唯的地位自然更高。 况且子唯性格偏激,提把长刀将武延光砍死…… 武延光死了就死了,子唯愤怒不受控制,再把裹儿给咔嚓了,那就彻头彻骨的悲剧了。 非但如此,声望也将一跌到底,还会被文人记载在野史,沦为后世的笑柄。 念及于此,武则天缓缓道: “朕会派人去查清。” 太平嗯了一声,很乖巧的给母皇揉肩擦背。 武则天右手抵住下颌,做沉思状。 半个时辰后,太平告退,武则天立刻传召上官婉儿。 没有旁敲侧击,直接问道: “婉儿,宫外有安乐郡主的谣言?” 上官婉儿表情惊愕,忙摇头:“婉儿不清楚。” 武则天直视着她,声音带着威压: “不许瞒朕,有什么说什么!” “这……”上官婉儿蹙眉,低声道: “回陛下,安乐郡主名声很好,一言一行都没有逾越规格之处。” “朕要了解她感情方面。”武则天喝了一声。 上官婉儿垂眸,模拟两可道: “她好像对中山王颇有微词,又跟武延光走得近。” 武则天起身来回徘徊,神色也愈发难看。 裹儿对子唯颇有微词。 再联系到裹儿每次在她面前表现得对婚事抗拒,她以为是小女子娇羞作态。 现在看来,裹儿的确是不喜子唯。 再说回谣言,无风不起浪啊。 “让梅花内卫细查,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武则天冷冰冰道。 “遵命。” 上官婉儿领命而去。 武则天的恼怒都有些抑制不住,低骂道: “裹儿愚不可及,跟你爹一样蠢!” 武延光,那就是一个草包,连子唯的脚底皮都比不上。 朕戳和你这桩好婚事,你竟然放着璞玉不要,去爱慕一坨狗屎! 要是朕是你这个年纪,全天下的女子,谁敢跟朕抢子唯? 简直榆木脑袋! …… 沉浸在喜悦中的神都城,突然一则谣言传遍大街小巷。 神皇陛下原本给中山王定一门亲事,女方是安乐郡主。 谁料安乐郡主竟然倾慕武家一个差点外嫁突厥的孬种。 一石激起千层浪! 百姓出奇愤怒,对着安乐郡主破口大骂。 中山王刚刚创下惊世骇俗之功,伟岸的身影撑起整个国家,这样的男人,竟然遭到女子嫌弃! 能跟中山王联姻,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分,你非但不把握,还弃之如履。 有眼无珠! 这一晚,神都无数闺房女子彻夜难眠,一边骂着安乐郡主,一边幻想中山王下个联姻对象是自己。 深夜,宣仁坊一座府邸。 悬着“梁王”二字车灯的马车缓缓停下。 武三思背靠车壁,还在思量着今天的流言。 他不在乎是谁在钳制舆论,更不在乎是事实还是谣言。 他只在乎能不能从中获取什么利益。 的确可以。 武家屡次被张巨蟒欺凌羞辱,而陛下却没给此獠任何惩罚,武三思算是看出来了。 陛下只是将武氏诸众当作工具而已,根本就没有大位传递的真诚心意,利用武家制衡李家,她的地位便能独尊。 不过武三思绝不会放弃,至少表面上,他争储的可能性也不小。 但他现在知道适当放低身段,以前想着跟庐陵王斗争,如今可以通过联姻达成和平稳固。 先解决掉两人共同的对手,也是强劲的敌人——太平! 太平最近气焰愈发嚣张,在朝堂安插官员,拉拢六部,隐隐有结党的趋势。 如果他跟庐陵王议和,武家势力跟李唐势力强强联手,轻易就能碾压太平的公主党。 议和需要一个切入点。 而联姻,显然是最佳切入点。 思绪过后,武三思走下马车,一身朴素衣袍的武延光早在门口迎接。 “拜见叔父。”武延光恭敬施礼。 “免礼。” 武三思笑容可掬,把住侄儿的手臂,一起走进大厅。 厅里,武三思接过武延光奉上的香茗,开门见山道: “外面的流言,你听说了没有?” “什么流言?”武延光一脸茫然。 武三思端详着他,侄儿自从被突厥拘禁过后,整个人就变了。 大抵是在草原放羊放昏了头,堂堂武家子弟,竟然从事商贾行业。 “你跟安乐郡主。”武三思猜到他应该真不清楚,于是提醒。 武延光听到这个名字,眼底的爱慕之色一闪而过。 精明的武三思捕捉到了,他微不可察的点头: “侄儿,听说你跟她交往密切?” 武延光定了定神,苦笑道: “没有,她需要几百种鸟类的羽毛,其中包含许多奇禽异兽。” “而我的商队经常去草原,草原有蓑羽鹤,草原金雕,花头鸺鹠……等等。” “她每次派奴婢过来付钱,我商队满载而归,就把采集好的羽毛给她。” 武三思越听越怒,厉声喝道: “就只是这样?啊?” “嗯。”武延光点点头,脸色复杂。 他当然也想亲近神都第一美人,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呐。 交易了好几次,却从来没有跟安乐郡主碰面。 眼看算盘落空,武三思怒不可遏: “你爱慕她么?” “我……我……不不……”武延光吭吭哧哧。 武三思窜起身,戟指着他: “跟老夫说实话!” 刚刚的眼神不会说谎,这侄儿绝对言不由衷。 武延光沉默一小会,弱弱道: “早就听说张巨蟒的联姻对象,很可能是她。” “涉及到张巨蟒,我可不敢……” “懦夫!”武三思唾沫星子横飞,斩钉截铁道: “堂堂大丈夫,岂能将心仪女子相让?” 张巨蟒? 本王就要恶心死他! 出了事,再把侄儿推出去背黑锅就行了…… “你放心,老夫替你做主,张巨蟒要记恨,都冲着老夫来。” 武三思凝视着武延光,慷慨激昂道。 武延光目光游离,低着头沉默。 “明天,老夫就进宫求陛下赐婚!”武三思袍袖一卷,负手离去。 等叔父离开,武延光嘴角微微勾起,满腔的兴奋几乎倾泻而出。 “我要娶神都第一美人,安乐郡主是我的!” 他拳头紧握,狠狠朝半空中挥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