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白鸦 下
破魔令前缘第一百二十一章白鸦下她笑得既温柔又凄凉。 回应她的除了河水流淌,便是轻微的风响。 “妖女!” 院门刚刚被推开,檀龙与河谷便齐齐使了术法,白牡丹掩下眼中的失望。 困了两个天元,梦陀山也不过是派出了两位长老。 可这两位,都不是她想寻的那一位。 “怎么,梦陀山除了你们便再无他人了么?” 白牡丹勉强躲过,眼光略过两位长老身后的齐鹤、林玥玥与顾臻。 还有地上的白鸦。 “他倒是机灵。” 白牡丹嘴角讥诮一笑,“我若是你们,便不会都在此处。” “听说那个女子姓孟,白鸦的藏魂术,可不是开玩笑的。” “等十月怀胎,生下个不人不妖的怪物。你们梦陀山怎么跟孟家交代?” 她根须飘舞,地面重新裂开。 露出一个硕大的地坑。 里面土壤被层层血迹浸染,暗红一片。 “还是说,你们也要学海女一般,将那不人不妖的怪物含泪吃下?” 白牡丹摇了摇头,与海女相识已久。 唯独此事,她接受不了。 根须缠绕,伸进土壤。 在里面不断搅动。 院子里花香袭人,顾臻与齐鹤扶住林玥玥,几人晕头转向,只能勉强站稳。 “雕虫小技!” 河谷低低一声喝,犹如暮鼓晨钟。 一声声扩散开来。 将众人飘散的神志重新凝聚。 檀龙正色道“孟清之事山中自有人去处置。梦陀山其余弟子在哪?!” 来之前,暮虚子格外叮嘱,因为宋辞的身份,此事不可大肆声张。 不然被其他妖物得了消息,他修行路必然困难重重。 若是此身无法回归神位,那下一次轮回不知要等到何时。 现在魔界动荡,修仙界又一派萎靡。 需要神君重现。 这于六州仙山来讲,是一剂良药。更是给那些蠢蠢欲动的魔物一个信号。 仙界仍有神君坐镇,绝不可放肆。 因此檀龙压住性子,极为平和。 若是往常,绝不会与她这般废话,先打残了再说。 他一向以暴制暴,对于妖物从不手软。 尤其又是这等邪修之物。 不仅困住山门弟子,还辱了弟子清白。 在檀龙心中,那白牡丹便只有一个死字。 地上的白鸦已经凉透,所谓藏魂术,他过往也有所耳闻。 偏偏又是孟清。 此事变得棘手异常。 他与河谷相互看了一眼,也不知宋辞与林岁岁现在处境如何。 以这些妖物的品行,多半也是凶多吉少。 他们二人不再等白牡丹废话,刀剑自手中划出,无数寒光冲着白牡丹张牙舞爪的根须直直劈去。 刀光剑影之下,白牡丹根须损失大半。 她面上的伤疤也越加狰狞,冷笑之间,直接化出了原形。 一朵硕大的牡丹在院中盛开,花香浓烈的似要令人窒息。 仅剩无几的根须狠狠扎进土壤。 几息之间。 土壤变得暗沉,而白色的花瓣渐渐变成了红色。 “看你还有什么花招!” 檀龙丝毫不惧,手指竖起,咒法自口中源源不断念出。 “等等。” 河谷眼角撇过身后的三个弟子,立马发现了几人的蹊跷。 顾臻勉强倚在墙壁打坐维持自身,齐鹤与林玥玥已经化作了一红一白牡丹。 与院中硕大的红色牡丹形状一模一样。 白牡丹将自己的花瓣收拢,重新化作人形。 一身红衣惊艳绝伦。 就连半张脸上的伤痕也全数消失。 她微微一笑,“怎么不打了?” “不愧是长老,眼神就是好使。” 白牡丹手指尖红绸飞舞,裹着凛冽的风势直扑檀龙与河谷的面门。 “你们若是动了我,那两个人也会与我一同殒命。” 檀龙与河谷极快地避开,河谷冷道“你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 白牡丹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果然是梦陀山的人,看来我用术法困住你们的弟子,还真是一招好棋。” 她立于空中,裙摆随风轻轻上扬。 十足得像是一位忧愁的少女,在困惑,在思考。 “你们山中,可有谁用铜钱占卜?” 白牡丹一双眼亮的惊人,灼灼盯住沉默的檀龙与河谷。 在人群中混迹百年岁月。 这样的沉默,多半是确有此人。 看来他真的在梦陀山。 “他是谁?” 白牡丹有些急迫,“我只是有件往事想问问,只要你们告诉我他是谁。” “这里的所有人,我都可以放走。” 见檀龙与河谷还是一脸寒霜。 白牡丹咬着牙,许诺道“白鸦藏在孟清体内的一魂,我也有办法引出。他与我签了魂契。” “如何?” 她从怀中拿出一枚古朴铜钱,弹至檀龙与河谷面前,“是谁?” “师兄。” 河谷看了看那枚铜钱,不就正是戚其生掌中时常把玩的。 他眉头不可见的轻皱,看这样子,多半是一场情孽。 只是 檀龙也摇了摇头,戚其生是不会与一个女妖纠缠不休的。 那人,心中早就被伤得透彻。 已经百年不曾下山。 且看这牡丹花妖,也不过百年道行。 不是戚其生,那就只有他了。 山中也只有这两人,用这种铜钱占卜。 “你要找的人,的确在梦陀山。” 檀龙面容慈悲,这命数可真是一点都不容小觑。 此行之前,戚其生曾卜过一卦。 得了八字。 情缘难续,水行人往。 原以为会是林岁岁与宋辞。 没想到。 长剑归鞘,檀龙漠然,“先放了我山中弟子,你想见的人,自会前来。” 听到檀龙的话,白牡丹心中的急迫刹那间烟消云散。 这么多年,原来他真的近在眼前。 “那他是叫陈念吗?” 白牡丹衣袖一挥,将齐鹤与林玥玥的连接术解除,声音也低了不少。 “不是。” 河谷冲檀龙摆了摆手,此事若是能这样安静解决,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尤其这种女妖。 为情所困,比起那些一味作恶的妖魔要更好对付。 檀龙手指一打,将院中的夜游车重新补好,让顾臻扶着刚刚恢复人形的齐鹤与林玥玥先上车。 “那……他可曾娶妻?” “不曾。” 河谷回答的很有耐心。 白牡丹松了口气,也许在他心中,也是有那么一丁点的后悔。 她暗自欢喜。 还想继续问下去。 河谷却先开了口。 “宋辞与林岁岁何在?” 眼看檀龙将三个弟子安置在夜游车上,河谷在心中仔细算了算去追孟清的秦柯难。 按照他的修行,多半已是在回来的路途。 现在白牡丹痴迷于自己过往那段情,正是极好的机会打探出宋辞所在。 “他们,自然是在安全之地。” 白牡丹不傻,宋辞才是她最后的王牌。 梦陀山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宋辞。 所以,唯有此事。 绝不能先交底。 “告诉我他的真名。” 白牡丹态度比起之前强硬许多,河谷也不是吃素的。 “先交出宋辞。” 他不善于说谎,更不是轻易妥协之人。 白牡丹不同。 她极为擅长说谎,也不是一味硬撑的人。 现在白牡丹以地下的怨血为引,支撑不过一日。 既然河谷与檀龙不肯多说,她也有法子再令他们开口。 “沿着河流,里处的一方洞xue,便是他二人藏身之处。” “不过,宋辞身上中了言欢香。” 白牡丹真真假假说着,河谷与檀龙的脸色果然大变。 宋辞与林岁岁本就是一对。 若是宋辞当真中了言欢香,那他们此刻要是贸然前往。 情形多半是尴尬异常。 “果真是下作的妖物。” 河谷厌弃。 檀龙脸上更是冷绝,“你与我们一同前往。” 若是伽罗叶妥能将这两人也困住。 那就更加有利于引出那人。 白牡丹红衣艳绝,眼神温情,“也好。” 她答应的痛快。 檀龙与河谷相互对视了一眼,都提高了警惕。 花香怡人。 院门被人一脚踢开。 来的人是秦柯难。 他怀中抱着的,正是被打晕的孟清。 “长老,孟清身上阴寒之气深重,怕是坚持不了多久。” 他话音未落。 红绸骤然袭来,秦柯难灵巧的一转身,刚好避开。 这花香,倒是熟悉。 秦柯难一脚踩住红绸,抬眼便朝红绸尽头看去。 入目之人,却更为熟悉。 尤其那张脸,更是午夜梦回之际,时时索命的恶鬼。 “是你?!” 他有些诧异,“马家庄之事,全是因你而起?” “陈念在哪?” 白牡丹不甘,当初跟在他身边的毛头小子既然出现,那他应该也在附近才对。 “告诉我,陈念在哪?!” 她歇斯底里的冲秦柯难叫喊着,百年的爱恨在这一瞬间,全都化成了委屈。 “让他来见我!” 这下檀龙与河谷脸上都精彩纷呈,原以为是秦柯难造下的情债。 不曾想,还真是戚其生。 檀龙压低了声音,“怪不得那一年,他推掉了婚约。” “戚师弟本就多情,你瞧这牡丹花妖的模样,也就是他定力足够,不然,梦陀山哪里还有他这一位长老。” 河谷皱了眉,想起戚其生送行前的欲言又止。 看来他早就算到是旧相识,才避而不来。 想到这,他有了一计。 “妖女,将孟清体内的白鸦魂魄取出,我便让你立刻见到想见的那人。” 他说得不紧不慢,甚至拉着檀龙坐在原地,调息打坐。 给足了白牡丹思考的时间。 “当真?” 她恨恨地看着当年与他一同纵火离去的秦柯难,咬牙一笑,“白鸦与我签了魂契,取出魂魄不难,只不过。” 白牡丹眼神剜在秦柯难身上,一指孟清,“白鸦的魂魄怎么进去,就得怎么出来。” “你们三位师父,谁要来做这个引子?” 她的话让檀龙、河谷与秦柯难齐齐变了脸色。 尤其抱着孟清的秦柯难,更是觉得抱了一团麻烦。 他将孟清倚在墙壁上,自己往两位长老身后站定。 如此惊世骇俗的话,也就这些妖魔说起来毫无羞耻。 “顾臻与齐鹤,不是在夜游车中吗?” 檀龙想了想,“他们二人中,齐鹤与孟清是一同入山,也算历经苦难。” “不如,就由我们做主。” 他看着孟清,叹了口气,“将孟清许给齐鹤。” “齐家与孟家都是修仙世家,要是结亲也没什么诟病。只是孟家一向人丁稀薄,历来都是要男子入赘。” 河谷瞥了眼夜游车,有些难办,“齐家未必同意。” “尤其此事,又牵涉到女子清白。” 秦柯难念着往日里齐鹤诸多孝敬,附和道“此事关乎两家声誉,也关系到两个年轻人的未来,我们贸然决定,着实有些不妥。” “那你们说,怎么办?” 檀龙气性大,脾气登时上头,指着在院子里白牡丹怒道“不如,我直接斩了这满口谎话的花妖,先替孟清报了仇。” “师兄!” 河谷拉住檀龙,也急了眼,“这不是有柯难在这么。” 他这话一出,秦柯难立马把头摇的发晕,“万万不可,万万不可。此事有悖常伦” “你与他最为亲近。” 河谷压低的声音蓦然出现在秦柯难的脑中,他立马便明白了河谷的意思。 “那柯难便先去请他。” 秦柯难的声音比之前高了许多,他衣袖一甩,走得比来时还快。 “妖女,你想见的人一会就到。” 河谷瞧着白牡丹眼中生出欣喜,幽幽又道“他在山中一向对孟清诸多照顾,想必替孟清引出白鸦之魂,也不会拒绝。” “你还别说,这孟清眉眼之间倒是极为眼熟,似乎在哪见过。” 檀龙抱着手臂,蹲在孟清面前打量了半日,而后又一脸诧异地看着院中的红衣女子。 “怪不得,怪不得。” 他连声感叹,让白牡丹有些恍惚。 眼瞅着白牡丹眼神陷在孟清身上,河谷松了口气,檀龙的表演实在太过夸张,也就是这妖女为情所困,只要涉及到心中那人,便失了常智。 不然,就凭檀龙那蹩脚的演技,正常人早就看出来端倪。 “他会吗?” 白牡丹想起那夜的大火,和他淡漠的眼神。 一时间悲痛欲绝。 可眼泪,早就流干,流尽。 她笑着。 看向孟清年轻漂亮的面容,自言自语道,“也许会吧,毕竟。” “毕竟,她是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