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夺宫
屠元让穿着卧虎褂,腰系金带子,悬着宝剑,一脚踏在虎皮椅上正在点拨差事: “徐光华、方远志两名副将各带原部人马移防通州;屠杰、王富贵、郑宇驰三位参将进驻文华殿......” 屠元让旁若无人,指着屠杰道: “你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两世为人了! 十年前我就想抬举你,有人说你十八般武艺件件稀松。 今儿爷提升你副将,给你个好差使,好歹你给爷挣回这个脸来!” 屠杰脸涨得血红,“诺!”地答应一声跪前一步道: “请爷发令!” “把太白宗给我剿了!” 屠元让咬着牙关,凶狠地说道:“庙中妖道要一体擒拿,走了一干正犯,提着你的头来见爷!” 屠杰此刻脑袋蒙灯转向: “爷,若是小的哪里做的不是,您直接要了我的脑袋,那太白宗一干真人,神通广大,小的,小的怕有命去,没命回!” 屠元让冷笑一声: “你不要怕,山上的真人们已经接了天门法旨,去天都山聆听大道去了,现在剩下的都是一些小喽啰。” “诺!” 屠杰大声回应。 “且慢!” 白如海又惊又气,浑身直抖,直到此时方回过神,看了一眼一脸jian笑的景秀王爷,心知中计,跨前一步拦住道: “屠指挥使,我都听糊涂了,怎么满帐里都是副将参将? 又是谁派屠指挥使来行令调防军队的?” 屠元让冷冰冰横了一眼白如海,问赵四喜: “这个妨害军务的家伙是谁?我怎么不认得?” 赵四喜一脸不屑的神气,答道: “二等将军,京西锐建营总兵官白如海!” “你就是锐建营总兵官?” 屠元让格格一笑,倏地又敛了笑容: “从现在起,你不是了!革去你的职衔,随军行动,巴结得好,屠指挥一高兴,没准官帽子还给你。” 白如海看着这个傲慢的京城权贵,心里不禁一寒,但他与白伟良歃血之盟,关系九族身家性命,被屠元让三下五去二就剥了兵权,如何能心甘? 这两个关键人物突然出现,也足证皇宫大内已出大事,荣枯存亡决于瞬息,他不能不挺身硬挡,遂冷笑道: “屠指挥怕是越权行事了,我是特旨简任总兵官,不奉旨就罢官? 再说,您想罢就罢,想复就复,不是拿朝廷当儿戏?” “老子没工夫和你嚼舌,你这混账王八蛋!睁开眼瞧瞧。” 屠元让勃然变色,指着正中供着的令箭大喝道: “爷代天行令,就是亲王见了也要低眉折腰!凭你见我不跪,爷就革你的职! 万岁命我便宜行事,你奉诏行事,办得好,爷自然有权复你的职! 给脸不要脸,不识抬举!” 白如海横下心来,咽了一口唾沫,说道: “屠指挥,别的不讲,你点兵进驻禁苑做什么?” “勤王护驾!” “勤哪家王,护谁的驾?” “勤摄政王,护当今的驾!” “我是主官,为什么撇开我?” “我说过了,你已经不是主官!” 白如海仰天大笑: “屠指挥真能取笑,这是唱戏么?白某不敢奉命!各位暂且回营,没有我的将令,谁敢出营,就地正法!” “你是什么东西,敢抗旨不遵?” 屠元让大怒,“啪”地一击案,咆哮道: “这令箭是假的?京畿防务指挥使和景秀王爷是假的?这些文华殿的太监是假的?” 他红着眼,饿狼似的盯着白如海: “不识字也摸摸招牌,老子御赐封号‘天下恒勇无敌将’! 别说老子立得直行得正,堂皇正大奉诏到此,单凭你冲我这疯狗模样,爷就敢屠了你! 啊哈!你发抖了不是?害怕了不是?你说爷敢不敢?你说爷敢不敢?” 他闷声吼着,震得大厅嗡嗡响。 所有的人都木雕泥塑般跪着,吓得面无人色。 白如海两腿直抖,想想不能示弱,煞白着脸挥手道: “屠指挥疯迷了,不要听他的!回去听令!” “屠杰!”屠元让嗓门声震屋瓦,“你给爷宰了他!” “诺!” 屠杰答应一声,笑道: “跟屠指挥做事真是妙极”笑着“噌”地拔出剑, 不由分说,从白如海胯间猛地一刺,那剑早直透出去……白如海惨嚎一声顿时气绝。 “还有不奉诏的么?” 屠元让狞笑着据案而立,问道。 良久,见无人答应,方渐渐气平,拔出令箭说道: “明儿到大将军府支三千两银子抚恤白如海家属,照我方才的命令即刻行事!” ———— 文华殿上。 老太师裴槐远远望见屠元让戴着红缨帽大踏步走来,忙上前哽咽着道: “屠指挥,请除了吉服摘下红缨……万岁已经龙驭上宾……” “是……么?” 屠元让早已看清殿内情形,不等老太师裴槐说已明白了一切,尽管是意料中的事,他还是受到巨大的震撼。 他呆呆地看着已经移箦的宏灵皇帝,半张着口,梦游人似的走近了,轻轻揭开蒙面纸。 众人方才住哭,经他这一引逗,无论真心假意,一齐大放悲声。 老太师裴槐此刻劝不住皇族子弟唇枪舌剑,正在焦急,正好趁着机会陪着痛哭了一场,一眼看见裴邵在两名护卫陪同下进来,便起身收泪,说道: “止哀!领宣命大臣,钦差宣诏使臣裴邵已经到了。请爷们跪好听命!” 裴邵戎装佩剑昂然入内,铁青着脸扫视一眼众人,走近宏灵皇帝箦床,默默行了三跪九叩大礼。 屠元让暗自拿着主意,装着无意向门口靠了半步,只要旨意不是大将军屠彬接摄政王,他就立即夺路杀出文华殿! “各位股肱,裴邵奉旨宣布大行皇帝传位遗诏!” 一阵窸窸窣窣,裴邵展开诏书。他脸上毫无表情,避开白伟良等人期待、热烈的目光,徐徐读道: “皇弟弟禹献,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着传位于皇弟禹献——钦此!敕封大将军屠彬为摄政王,全理全国大小要务,钦此!” 殿中寂无人声,哨风卷着雪扑进没有炉火的大殿,袭得人人心里发噤身上打颤,连外头大雪沙沙落下的声音都听得见。 许久,太监白圭小声咕哝了一句: “这真奇了!那陈太后还是不是继续垂帘听政?” 白伟良僵直着身子,愤怒得眼中火星迸射,死盯着裴邵。 他一时拿不定主意,该大闹一场,还是回头再说。 “谢恩,领旨!” 屠元让头一个磕下头去。 接着景云、景鸾几个皇族子弟也都跟着叩头奉诏。 李十朋看一眼木然不语的屠彬,心知如再不吱声,祸不可测,忙也叩头道: “臣李十朋禀遵遗命!” 裴邵因见白伟良、白圭似葱笔价矗着,白太妃只是搂着禹献不停抹泪,便冷冷问道: “太妃,兵部左侍郎,大内总管,你们不奉诏么?” “不是不奉诏”,白伟良恨不得一个窝心脚踢死对面这个两面三刀的家伙,强忍着道: “景秀王爷还没到,是否把他找来听旨?” 屠元让嘴角闪过一丝狞笑,说道: “景秀王爷统率京西锐建营军马,在园子外宿卫!” 屠彬一颗心放下,几乎瘫倒在地,随即就坡打滚,伏地哀恸,哭道: “皇帝呀……您在位五年,吃尽了苦,受尽了难……这是个什么好去处? 叫臣来承当这重任,走这没有头的路……皇帝呀……” “摄政王!”裴邵老太师一齐上前,扶起哭得发昏的屠彬。 老太师挪过椅子请他坐,说道: “大行皇帝庙谟独运授您摄政王重任,应以国事为重善摄贵体,宜先定大事,方可一应按制度办理丧事!” 屠元让见屠彬一味哭着推辞,霍地起身,按剑瞋目大喝一声: “天无二日,民无二主!今日之事,上有先帝遗命,下有群臣拥戴,万岁和大将军何得再辞?!” 他转过脸,双目圆睁,用不容置疑的口吻断喝一声: “拜!即行三跪九叩大礼!” “万岁……” “摄政王千岁......” 皇族子弟们和大内朝臣们总算叫出了口。 “诸位请起!”屠彬拭泪抬手说道,“我本不才,没有想到万岁把这万里江山托付给我。既然到了这一步,只好勉为其难了,盼请各位臣公和诸位大臣扶持。” 他口气一转,已把“我”换成了“孤”,又道: “目下百事待理,一时没有头绪。孤想,内阁人手少,得增补几个。 白伟良和燕须陀才识过人,可进来帮着料理。京师防务暂由屠元让和裴邵维持。 眼下先把大行皇帝的庙号定下来,再接见园中的大臣——屠元让,你去传旨,叫百官在澹宁居跪候!” “诺!” 屠元让深深叩下头去,“儿臣,领旨!” 神武纪记载,建宁五年,宏灵皇帝蹊跷驾崩,大将军屠彬佐国,进位摄政王。禹献皇帝登基,太后陈媛媛与白太妃避居黄陵,为大行皇帝守灵,大赦天下。